首页 > 网事如风 > 《暧昧》男人版
2005
03-25

《暧昧》男人版

天气慢慢的转凉,转眼间,又到了秋天,不知道是哪片叶子最先从母体上跌落,树梢却在这一片又一片的黄叶离开后,变得光裸了起来。秋雨总是下得不很大,却总是缠缠绵绵的,雨滴和雨滴相互暧昧的碰触,撒在宽敞的街道上,使那些伞和伞下的故事在秋雨中变得很迷离……
  
  在我的记忆中,好像也曾有过一个关于伞的故事,但故事的梗概大抵都已经忘记了,只有一些关于细节的东西,还在脑子里不时的反复的回旋着。记忆其实是一种很怪的东西,有时候,你想要记住的东西,都会很快的忘却,而你不想记住的东西却总是在你的脑海中与你纠缠。
  
  在我生命之中已经走过的这些年里,总是与孤独有关。前二十年,是别人主宰的离别与伤害,而以后的这些年就是自己选择的漠然和决绝。
  
  忘记了是谁曾经说过:一个人在童年时做过的游戏,可以反应出他长大以后的命运。以前我并不太相信这种说法,但时值今日在我找寻记忆的时候,我却惊奇的发现,原来自己的命运在童年的游戏中真的有迹可寻。
  
  很小时候父母就已经离开了我去异地做生意,我是被爷爷养大的,那个沉默而慈祥的老人教会了我很多知识,在他身边,我甚至从十岁时就已经开始读《诗经》了,他给了我一身的学识,却始终没有教过我应该如何与人相处。仿佛从有记忆开始,我就学会了一个人游戏,一个人独处。那时候我最常玩的一种游戏,是把一个玻璃弹珠加热再加热,然后在它热到极至的时候,再把它丢进一个冷水盆中,等到拿出来的时候,它的球体内部会变得如万花筒般的景象,只是它除了维持着表面的完整外,它的内心都已经碎了,而它本身也已经失去了游戏的价值,只能作为观赏用了,因为它再也经不起哪怕是轻轻的碰撞了。
  
  第一次读懂悲伤的含意是在我十六岁的那年的冬天,在一夜大雪过后的那个清晨里,爷爷永远的离开了这个世界。在那以前曾经读过一篇散文,散文的名字叫做《死神的足迹》。爷爷离开后,我曾经疯狂的在外面的雪地里找寻着那所谓的死神的足迹,想要知道他把我的爷爷带去了哪里,想知道那个叫做天堂的地方是否真的存在。可是雪地中一片凌乱,大大小小的足迹错综复杂,根本就分辨不出哪个才是带走爷爷的死神,我走了好多的方向,走了很远,直到雪地只有我一个人的足迹。我不止一次的跌倒,不止一次的想哭,但我没有,我只是咬着下唇,沉默,再沉默。
  
  慢慢的,我长大了,我逐渐得自己悟出来一个道理,那就是:命运这东西,你越是寄于希望,他就越让你失望,你越是在意的东西,越是得不到。只可惜,当我悟出这个道理时,我的生命已经是一片狼藉了。
  
  青春里曾经有过一段快乐的日子,曾经认真的以为那个叫菲菲的女孩会是我的永恒,曾经认真的以为自己已经捉住了幸福,但是……
  菲菲是一个很时尚的女孩子,喜欢穿红色的衣服;喜欢坐在明亮的屋子里面喝咖啡;喜欢看村上春树的小说。在菲菲离开我多年以后的今天,我仿佛已经忘记了她的具体模样,但奇怪的是我居然还能清晰的记起她的喜好。
  
  有些东西,是你终其一生也都无法忘却的,那种感觉,也许就是常被人家说起过的刻骨铭心。
  
  在我与菲菲分开以后的几年里,在网络里,遇到了一个与我同样的,在宿命中挣扎的女孩子,我淡淡的在她流离脚步中想起自己,才有些明白了,原来自己也是渴望流离的,虽然我是一个瘸子。
  与菲菲之间的那段感情是我的初恋,像所有关于青春的恋情一样,我们痴迷,我们沉醉,而且,也曾经有过关于生生世世的承诺。有些承诺,注定会是一根刺,一道疤,在你心中最柔软的地方长出,想起时,会隐忍的疼痛。
  
  悲剧发生的那天同样是在一个冬日的雪后,夜了,路面很滑,北方的冬季总会是这样。一切都与往常一样,我骑着自己心爱的摩托车,去接正在上夜大的菲菲放学。我在心中泛着温柔与甜蜜,想着今晚也许应该带她去吃一顿麻辣火锅。我喜欢在嘴巴被辣得麻麻的时候和她旁若无人接吻。
  
  当那辆超载的卡车把我撞倒后,至少有十秒钟的时间里我是清醒的,我能听到自己的右腿被自己那辆很酷的宝贝摩托车压得骨头折断的声音,低下头去,我看到了血,血和雪混在了一起,鲜艳而又冰冷,再后来,我就昏了过去……
  
  多年后我在网络中写到:没有什么会是永恒不变的,除了伤痛过后的疤痕。
  
  我醒来的时候已经是在医院里了,我在恍惚中听到了父母彼此的埋怨和妹妹低声的哭泣,我就已经知道他们都从外地回来了。对于亲情,我向来都因距离而淡漠,后来我又悟出了一个道理来,那就是:越深的爱,就越是淡漠。
  
  在医院里,我过完了那年的圣诞,新年,还有情人节,我以为我可以等到菲菲焦急而心疼的目光,但是没有。后来通过别人我才得知,原来这个不算太大的小城里好多的人在当晚就都已经知道了那场车祸,更有好事者肆意的,不遗余力的宣扬其惨烈程度,当这些传言传到菲菲的耳朵里时,我已经是个下半身瘫痪的废物了。其实无论菲菲是由于什么原因或是什么理由没有来看我,我都不怪她,以前没有,现在没有,将来也不会有,因为毕竟我曾经那么深,那么真的爱过她,这就够了。从那一天起,我又懂得了什么才叫做永恒,原来只有记忆才是真正永恒的。
  
  我又开始沉默了,像爷爷去世的那天一样的沉默。
  
  那段记忆,那些承诺,仿佛只能用沉默才能诠释。
  
  繁琐而又疲惫的康复治疗,压抑而又心痛的医院生活,我只能说,我在活着。
  
  我常常在心中对自己说:既然老天都没让你死,那你就活着吧。
  
  情人节的那天夜里,我静静的坐在病房的窗子前。我没有看窗外的街,我知道那里又会是一些有关于爱情的喧嚣,那些故事都已经与我无关了。我只是在晚上的时候在这个城市寂静的时候,去看天空中那轮月亮,它冷清着,它沉默着,它消瘦着,那一刻,我能感觉得到,它也在看着我,它把它的灵魂放进了我的身体,让我感受着它的孤单,于是,我的心空灵了起来。
  
  “有人送了你一束红玫瑰。”那个大眼睛的实习小护士走进来后,笑得很甜的走向我,把一束红玫瑰交给了我。
  
  我抬着头,用那种疑惑的眼神看着她。
  
  “嗯——是,是一个穿着红呢子大衣的女孩子送过来的,她,她长得很漂亮呢,她说还有事先走了。”小护士脸红了,看起来她真的不大会撒谎。 其实我最喜欢的花是向日葵,菲菲知道,而且我也曾经跟菲菲说过,永远不要让我们的爱情中有红玫瑰的出现,一株植物能真的代表爱情吗?看着小护士塞在我手中的红玫瑰,我的心里酸酸的。
  
  “谢谢你。”长时间的沉默,让我的声音有些沙哑了。
  
  “哦,不用谢的,举手之劳嘛。”她看着我说话,笑了,两边嘴角处有两个浅浅的酒窝。
  
  “我是说谢谢你为了我而说谎,其实面对玫瑰的我们都不应该说谎,因为毕竟前人给这种植物赋予了太多的意义。”我把花又交还给了她,看着她的脸越来越红衬着玫瑰淹没了我心内的酸楚。
  
  “你叫什么名字?”我把脸又转向了窗外。
  
  “我叫周筱。”她的声音很轻,和着她的笑脸,给人感觉很温暖。
  
  还有三天就要过春节时,我出院了,这一整个冬天里仿佛我的世界中只有白色,白色的雪,白色的墙壁,白色的衣服,那是一种让我几近窒息的颜色。
  
  脚还没有完全好,我已经听医生说过了,就算我恢复到了最好的一种状态,脚也不可能像以前一样了,我明白那意味着什么,不过,这对于我心上的伤疤来说,其实根本就算不上什么。
  
  不能死,就活着吧。
  
  春节来临的那天,我拄着双拐走了好多家的商场和店子,我想给菲菲买一样礼物,作为我们那段爱情的见证。我在医院里想起,跟菲菲谈了近三年的恋爱,我还没有正式的送过什么像样的礼物给她呢。
  
  那是一个透明的水晶杯子,有棱角的壁,琥珀颜色,其它的杯子都是成双或是成套的摆在柜台里,只有它是单一的,显得很寂寞,也很高贵。我几乎毫不犹豫的把它买了下来,为什么会那么喜欢它,我不知道。
  
  我亲手用那种红色玻璃纸给杯子打了一个很漂亮的包装,然后在一个路口的电话亭给菲菲打了传呼,想约一下她。
  
  我刚刚打完传呼不到两分钟,就看到一个红衣的女孩子向着电话亭跑了过来,是菲菲,我那么贪婪的看着她跑向我,一步,两步,但当她看到站在电话亭外的我拄着双拐时,突然停住了。
  
  “菲菲,我出院了。”我想我当时有些激动。
  
  “对不起,我有事儿,我要先走了。”她转身就要走。
  
  “菲菲,你站住。”我大声的喊着她。
  
  “我们已经结束了。”她背对着我说。
  
  “我知道,你不去医院看我,其实我就已经知道了。我不怨你,我也不会再纠缠你,我只想送你一样分手的礼物,希望你能记住我。”我的心怎么就那么的疼?
  
  “算了,我想分手也不必要什么仪式了,保重。”菲菲说完叫了一辆车就坐了上去。
  
  我就这样站在雪地里,握着那个杯子看着出租车带走了我曾经最爱的人离我而去,良久,良久的站在那里。
  
  我看着雪在阳光下慢慢的融化掉,被人践踏后变成了脏兮兮的泥巴,有些事忽然了然了,这世界上哪有真正的纯洁啊?哪怕如雪!
  
  有些人,在我们生命中之所以难忘,并不是因为他(她)曾经给过我们多少爱或是多少伤害,而是会有多少关于他(她)的细节能够在我们的记忆中历久弥新。

我谢绝了父母想要把我带到北京他们那里去做疗养的提议,其实这倒并不是因为我不想跟他们在一起,而是我固执的认为自己并不是一个废物,我想证明我可以养活自己。但无论我怎么说,父母都以我身体不好为由,要为我找一个能够照顾我生活的护工。
  
  护工找来的那天,我躲进了屋子里,不想见到那个可能要与我一起生活很长一段时间的陌生人。我的心中,对陌生的人或事物总是处于一种戒备的状态。这种躲避显然是徒劳的,那个护工还是推开了门走进了我的屋子,她自己搬了个椅子坐在了我的对面,和我一起沉默着,她的眼睛大大的,牵动嘴角的时候,那两个浅浅的酒窝若隐若显,我认识她,就是那个在情人节里送我玫瑰花的实习小护士,我也还清楚的记得,她的名字叫周筱。
  
  周筱就这样子走进了我的生活,虽然更多的时候我一天也和她说不上几句话,但她还是细心的照顾着我的饮食起居还有我脚上的伤。
  父母临走的时候,给我留下了一笔钱,并且我拿出了我以前所有的积蓄,开起了一家超市,我没有给超市取名字,觉得名字只不过是一个标记性的东西,我的生命中失去了太多东西,而它们却都有名字。超市的地点开在了我和菲菲最后一次见面的那个十字街头的转角处,在一片喧闹中,显得很小,但我想这就够了,我没有父亲那种做大生意的气魄和野心,我只想有个地方能让我静静的呆着,用眼睛和感觉远远的面对离我很近的喧嚣。
  
  我每次去进货的时候,都会留意一下杯子,我喜欢杯子给我的感觉,特别是那种透明的,易碎的杯子,那么美丽,也那么脆弱,握在手中时,感觉很好。不停采买的结果就是我的那间小超市里有半面墙都摆满了杯子。
  
  孤独和寂寞使我开始大量的抽烟,也大量的喝酒,喜欢醉去的时候,一切都已变得朦胧的感觉,只要有月亮出现在天空的夜晚,我都不会开灯,会靠在窗前,静静的和月亮对视。然后,啤酒会像瀑布一样的从我的嘴流进我的胃,不是为了麻醉,只是一种宣泄。
  
  后来我开始接触电脑和网络,在虚拟的空间里四处的游走,看上面有人在笑,有人在哭,那是一种赤裸裸的,有关于人性的展示,因为彼此大多不存在能够让自己受伤的利害关系,所以交流起来也会放松下来。
  
  再然后,我开始在网络上写作,作品大多辛涩而压抑,写的都是心情。
  
  其实长久以来,我都知道周筱是有心事的,但我已经习惯了淡漠的与人相处,哪怕她离我很近,她不说,我也不问,这不能说我不关心她,只是那种关心仅止于朋友之间。
  
  “当寂寞,感伤,失落在我生命中重叠出现的时候,我便开始了我的行走,不断的流离,把自己搁置在路上,从此到彼,不能停歇。我们都身在一个迷局里,迷底是自己给的。”这是网络中那个叫流离蓝的女孩子跟我说过的话,她是在我网络中唯一的一个知已,不知道为什么,从与她初初相识的那天起,我就开始有一种很奇怪的感觉:我觉得我们的躯体里有着一个同样寂寞的灵魂,我们能够清楚的感知对方的内心。
  
  我喜欢叫她:蓝。
  
  生命是漫长的一个过程,我们都行走在通往死亡的路上,只是有些人懂得欣赏,有些人却刻意的漠视。 我没有告诉过蓝我喜欢收集杯子,但蓝却告诉我,她有着这样的一个爱好,我心中了然, 她一定也是一个有故事的人,只是我们都不曾对对方说起。
  
  我的脚伤在周筱细心的照料下已经完全康复了,虽然这伤给我留下了永远不能平衡着走路的后遗症,但我还是要感谢它,因为肉体上的伤痛有些时候能够提醒我,我是真实存在的,而且我为这存在付出过极其高昂的代价。心里的伤口也在漫长的岁月变更中渐渐的愈合着,有些过往一点点的被新的回忆压得很深,只是,这伤也如我脚上的伤一样,有着终其一生都无法痊愈的后遗症。
  
  第一次跟周筱发脾气是一个冬日里的雪后,其实每当这种天气的时候,我的心中都会变得异常的焦躁,比平时更加的沉默,也比平时更加的敏感。那天周筱在帮我收拾店子的时候打破了一个杯子,那玻璃器皿翻转着砸向地面,发出一种其实清脆的声音,它的肢体瞬间中变得粉碎,我眼看着那些迸飞而起的碎片,心中仿佛被狠狠的划出了一道血痕。
  
  “对不起,对不起,我帮你把它扫起来。”周筱看着我越来越沉的脸色,慌张的说着,像一个受到了惊吓的小兔子一样。
  
  “不用你。”我忍不住内心的烦躁低吼了一声,一瘸一拐的走了过去,低下身来拾着地上的玻璃碎片。
  
  “我来帮你。”周筱蹲了下来,刚拾起一片,手却被划伤了,渗出了一排细密的血珠。
  
  “说过不用你了。”我大声的叫着。说不清是为什么,我的大脑在那一刻是如此的不争气,回忆起的都是一些伤感的,郁闷的过往。
  
  周筱靠在柜台边上一句话也不说,眼泪大滴大滴的从腮边划过。
  
  我静静的把它们一一的拾了起来,在收款台中找了个纸袋把这些碎片放了进去,然后拿出了一些药布,递给了周筱。
  
  我想周筱是不会懂我的,我并不对她发脾气,我在意的不是杯子,而是自己想起的一些过往,碰痛了自己脆弱的神精。其实不论多么完美的事物,都有它脆弱的一面,而且越是完美,也就越是脆弱。可当它们破碎后,又有谁会知道它们是曾经那么的完美过呢?
  当夜,我呆坐在靠在窗口的电脑前,不停的往杯中倒着酒,再把酒由杯里,倒到口中。月亮升起的时候,蓝上线了,我也已经醉了。
  
  
其实我每次开OICQ或是进IRC的时候都已经是醉后了,因为我只有在醉过以后才有倾诉和倾听的渴望,也只有在醉后,才会稍懈防备。
  
  “月,我想我又要走了。”IRC的信息栏里,流离蓝打出一行淡蓝色的字。
  
  “蓝,再次开始你的流浪,是什么使你欲罢不能?”在我的感觉中,流离蓝应该是个满面风尘的女子,因为从我认识她以来,她仿佛一直不停的在行走,她的文字,也在行走中产生,艳丽且凄美,她是在用实际行动带着心在行走,而我,却囚于一隅,只能在梦寐中流浪。
  
  “命中注定,与完美无缘,命中注定,我最爱的蓝色,只属于海和天边。” 恍惚中,我看到了一个猫一般的女子,在阳光下舔拭着自己的伤口。
  
  “月,我在这北方的冬季里,感觉到心的寒冷,找不到方式烘热,也许我只是在一路的逃避,而除此以外,我找不到更好的办法使自己忽略寒冷。” 那一刻,我似乎感到了流离蓝在心里的眼泪。
  
  “那就去南方吧,找个能够疼你,怜你的水乡男子,感受他的温柔。” 打这些字的时候我在想也许自己也是向往南方的,因为我也是那样的无力抵御这北方的冬季。
  
  “不想再爱了。”淡淡的蓝色字体像是蓝微微的叹息。
  
  “那么,你想要去哪里?”
  
  “不知道,也许我要的只是离开。”
  
  流离的名字在屏幕上消失了,只留下了大片的蓝色对话记录,蓝,这一抹在流离的世界中倔强的颜色。
  
  周筱打来电话的时候,我正在整理这一个月以来的账目,周筱说,她那边忙,所以今天不能过来了,让我今天记得打电话叫外卖吃,然后就急匆匆的挂上了电话。电话那边是嘈杂的声音,我明白,这样的嘈杂声在一所医院里意味着什么。
  
  每天都有人生来或是死去,但我知道更多的人在麻木的活着。
  
  在仿佛永远都没有黑夜的网络上,流离蓝对我说:“还有两个半小时,一列经过这个城市的火车就将把我带走了。”
  
  “到了那个能让你停下来的城市,在第一时间给我发E—MAIL。”不晓得为什么,我总是很关心这个着着忧郁色彩的女子,就像关心着另一个自己一样。
  
  “月,你知道吗?我今天摔碎了我所有的杯子,只保留了一个,因为我要用它来浸泡记忆……”
  
  流离蓝下线后,孤独袭来。
  
  网络上曾经有一位朋友发起过一个贴子,让大家都用一种动物来形容一下自己,在那篇贴子后的跟贴上,我把自己形容成为了狼,这倒不是因为我在耍帅或是矫情,而是我真的觉得自己像狼一样,渴望温暖的火光,却又只能远远的看着,怕被灼伤,身上的血是冷的,仿佛也就注定了孤独,孤独到痛时,只能拼命的对着月亮嚎叫,而这种嚎叫,是一种宣泄,也是一种倾述。
  
  CD里一个叫小刚的歌手在唱着一首叫《黄昏》的歌,曲中是那种淡淡的忧伤,我坐在暖气边听着听着,鼻子就酸了起来。当人们都在渴望黎明的时候,还有谁会在意那日落时萧索的黄昏呢?地平线像一把刀子一样,割伤了太阳,把天边染得血一样的红后,开始这天地就开始沉寂,默默的等待着黑夜。
  
  夜深的时候,我喝着啤酒,写了一篇名字为《流离蓝》的文章,直觉中我们之间会有些故事,一直都没有开始,却也看不到完结。上线的时候几近凌晨了,刚刚打开QQ,流离蓝那个头像就亮了起来。
  
  “当这冬夜把冰冷渗透到我的指尖时,我上线了,因为我感觉我的手指很寂寞,你呢?是否又把今夜的月亮泡在了酒杯里?”流离蓝发来消息。
  
  “不,我只是用一根线,把心拴在了月亮上,荡啊,荡着。” 酒精麻醉大脑的时候有一瞬,我是快乐的。
  
  “我不喜欢陌生的床单,但我却无法睡在地上,追寻的一些东西仿佛都很实际,但在得到的时候却又都觉得很虚幻。这冬夜干涩,冰冷,冗长得让人无法安然。我仿佛已经开始敌视完美,知道了有些东西在破碎之后就再也黏合不起来了。”流离蓝用她叹息的蓝色发来这样的信息。
  
  “感觉是一种很微妙的东西,有些失落或是痛楚袭来的时候,总会让你促不及防。又有多少时候,我们能够让自己处于一种绝对安然的状态之下呢?” 我感到了流离蓝的无奈,我自己又何常不是无奈着?
  
  
  冬日里的阳光如夏日中的阳光一样,明媚得那么灿烂,映着厚厚的雪地,看上去令人觉得刺目,寒风努力的撕扯着路人的衣服,伺机想把最后一丝温暖带走。
  
  周筱最喜欢的颜色是白色,而白色偏偏是我最讨厌的颜色,只是我从来都没有对她说过,哪怕是她每天都会穿着一身白色的衣服在我的身边晃来晃去。我始终认为白色代表了虚伪,伤病,寒冷,这些都是我所不愿见到和承受的。
  
  超市中没有顾客,周筱在看着一本有关于星座和占卜的书,我请来的那个年轻的服务员小美呆呆的望着雪地中玩耍的孩子们,眼中有快乐而向往的光。我坐在最靠近暖气的收款台里,默默的抽着烟,看着这房间中的一切,心中暗暗在想,哪些属于我,那些不属于我。
  
  “方燃,你是哪个星座的?”周筱看向我问。
  
  “4月23日。”我轻轻的挑了一下眉毛。
  
  “哦,对了,我都给忘了,这几年每年都想帮你过生日来着,可你总是在那天消失。”周筱悠悠的叹了口气。
  
  生日,那也许应该是个快乐的日子吧?至少在曾经。小的时候每到那一天,爷爷都会给我做一顿丰盛的饭菜。和菲菲在一起的时候,每到那天,她都会整天的陪我呆在一起。现在我已厌倦了那个仪式般的纪念日,所以现在每到那一天时,我都会坐着车,去附近的一个城市里找一家酒馆,一个人安静的坐下来喝些酒,那时候,我不想让任何人记起我,除了我自己。
  
  “你是AB血型,等我找一下AB血型的金牛座。”周筱认真的翻动着书,小美也凑到了周筱的身旁。
  
  “找到了,在这里,AB型-金牛座是属于可靠的一种。现实至上的金牛座,以其实在的性格配合AB型合理性的气质,所谓轻率、血气之勇等错误行为将不可能发生,是属于冷静沉着型。虽是现实至上主义者,但也有温暖多情的一面,是兼具有血有泪的温情主义者。因此,性格虽然稳定沉着,不易随便动摇,但也不是无情的冷血动物。”周筱大声的读着。
  
  我皱了皱眉头,没有说话。如果一个人看他星座和血型就真的能判断得出他性格的话,那谁都不会有心事和隐私了。

觉得文章有用,微信打赏一元。



《暧昧》男人版》有 0 条评论

  1. 匿名 说:

    ????????

  2. fuujingding 说:

    结局:
      
      
      读完这个手稿水蓝深深的吸了口气。故事里的奇迹真的发生在自己的生活里,会让人意外,就像是另一场玩笑一样,但这个玩笑开的让人不那么厌倦。
      水蓝轻轻的推开门,发现陆黎伟的床是空的,水蓝正在猜想他的去向的时候,陆黎伟却从卫生间出来,他看到水蓝很意外:“你没睡?”
      水蓝笑笑:“是啊,刚看完稿子,看你回来没有。”
      陆黎伟皱着眉头,掀开窗帘的一角说:“天都亮了。”
      水蓝看着窗帘外的天色已经泛白,才知道自己原来一夜都没有睡:“我看的太投入了。”
      “写的好吗?”陆黎伟依然皱着眉头。
      “我同意与他一起出。”水蓝微笑着,她在心里想:我希望淡薄的故事可以以这样的形式纪念,至少我知道,这个世界上真的有那样的一个人,和我一样流离在这个世界上。
      
      吃早饭的时候,水蓝终于向陆黎伟问了那句她想问的的话:“张小楠,还好吗?”
      听到水蓝的话,陆黎伟突然停住了送往嘴里的粥,看着水蓝愣了一秒,然后把粥又送回嘴里,咽下,然后淡淡的说:“挺好的,她结婚了。”
      “结婚了?”张小楠会在没有水蓝出现在日子里放弃陆黎伟,水蓝有些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是的,冬天的时候。” 水蓝不解的看着陆黎伟很轻松的吃掉最后一口粥。
      “小楠是个很现实的女孩子,只是有时候有些倔强,在你离开上海以后,她显的很安静,过了很长的时间,她与我深谈了一次。小楠很好强,喜欢较量,从来不知道什么是输,她说你使她明白了什么叫爱情。”说完这些话陆黎伟注视着水蓝,咬了咬嘴唇好像要什么,又始终没有说。
      “那她怎么那么快结婚?”水蓝问陆黎伟。
      “那个男孩子追了她也很久了,而且那时候他刚刚继承了一笔不小的遗产。”陆黎伟无所谓的说着。
      水蓝叹了口气,轻轻的点头,她想起这样一句话:上海的女子永远知道自己要的是什么。可是张小楠单单只是为了钱吗?水蓝相信不是的,可是……水蓝想不明白,爱情在有些人眼里是什么样子的。
      “我可以看看那个稿子吗?”在回房间的时候陆黎伟问水蓝。
      “可以。”水蓝说的时候声音很小,她知道陆黎伟如果知道里面写的是什么,他不一定会想看这个稿子。
      这一晚,水蓝利用了陆黎伟看文章的机会,独自走在北京的大街上。水蓝从来不知道北京的街是这个样子的,就像方燃小说中提到的那样:北京没有上海的水气与温柔,没有沈阳的大气与豪爽。任何文化都会被满是皇气的北京不屑一顾,但这个城市却又在不断的偷师,把最优秀的文化中的精髓据为已有。
      再次走到上次吃冰淇淋的那间小屋,水蓝进去给自己要了一大份的冰淇淋,她吃的很慢,心里想着很多事情,其中包括对从前的回忆:磊手里的紫丁香,陪着尹雨整夜看足球,雾儿的帅哥们,还有方燃柜台前的向阳花,那只叫呆呆猫,最后水蓝似乎在耳边听到醉月在轻轻唱那首黄昏……
      春天的北京街头有开着大朵的白玉兰,那些在夜色里显的简单而神秘的花朵让水蓝的心突然的平静。水蓝去一家网吧上网,看到醉月在线,并问她好,水蓝回答说:“走过很多路,见过很多人,也听到了很多的故事,从前总是在文章里说,人总是要经历千转百回才回到最初,才明白最好的其实一直都在身边。道理也许很多人都明白,但是事实上要经历了才能体会的到。尽管这个成长的过程里有很多的心酸,但至今我也依然不会后悔。”
      “蓝,你还要流离吗?”很久以后醉月迟迟的打来这样的信息。
      “有些人也许苦其一生,也不能摆脱命运,生活里的飘泊和心理上的流离,有时候让人很厌倦,但总会有那样一个地方让你停留,或许有那样一个人让你在心里有所归属,而后者才是真正意义上的幸福吧。”水蓝感叹的在屏幕上打出这样的话。
      “看来你找到后者了?”醉月的回话还是很慢。
      “月,你有没有过那样的时候,有个人让你感动而另个人让你平静呢?”
      “你是说选择吗?问题是你想一直感动下去,还是想一直平静下去呢?很多故事都有我们不想结束的理由,一定要有所选择的,我们都是随缘的人,但我们总有那样的机会自己选择一次。”
      对话就这样结束了,水蓝想起方燃点着烟坐在电脑旁漠样的看着屏幕的样子,想起了他讲的那个关于庙里的故事。
      回到酒店的时候已经是很晚了,水蓝没有回房间,她突然想去二楼坐坐,没想到陆黎伟也在,水蓝安静的坐在陆黎伟的桌子旁。谁都没有说话,角落里还是那个长发的男歌手,他在水蓝坐下的那一刻轻轻的拨动吉它,是水蓝熟悉的旋律,在歌手唱出这首‘黄昏’以前,陆黎伟转过头看着水蓝,眼里飘着雾气,久久的,他在歌手忧伤而沙哑的声音里对水蓝说:“知道张小楠还说过什么吗?”
      水蓝没说话,她看着陆黎伟的眼睛,心里莫名的有些酸楚。
      “她说,如果一个人有了爱情,就不会走,走了也还会再回来。可是你走了,而且再也没回来。或者说你要的我不能给你。她说你是个不知道自己要什么的女孩子,我以为我能给你方向,可是,我错了。”陆黎伟说完些话就转过头去,在他转头的那一瞬间水蓝清楚的看到他眼里的泪光闪烁。
      “他唱的还行,是吗?我来这里时他就过来对我说他学会了这首歌,我说等一个女孩子坐到我身边,再唱吧……其实‘黄昏’唱的是离别……”陆黎伟的声音听起来好像马上要崩溃了一样。
      “我想你现在知道你想要的是什么了。还有,关于张小楠的事情我一直没有告诉你,是因为我的猥狈,我给过她承诺,那时候我还不懂得爱情,我伤害她,她一直一如往常的对我好,甚至看着我在酒吧里和别个女人在一起,她都忍着,因为她知道她们都过客。直到你出现,一切都不同了,她真的找到了对手,而且注定要输给你,我想,这也是我的报应。无论如何我给她的都只能是伤害,区别在于多一天,少一天,她退出去,接受别人给她的幸福,也算是解脱……蓝,我没有你知道的那么好,但是的确是你让我改变。” 在‘黄昏’结束的时候陆黎伟说了这样的话,他看着水蓝的眼睛里已经没有愁怅,而是一种浓浓的真诚。
      
      水蓝早起的时候屋子是空的,如水蓝意料的那样陆黎伟走了,水蓝的手提电脑边放着一张便笺。
      “蓝:
      读你的故事的时候我一直在想,我是懂你的,我想我会给你你所有想要的东西,包括感情。可是我错了,在你的世界里,你的心里,一直有那样的一个人,你一直在找他,心存希望,只是你自己并不知道。
      他有你一样的故事,你们是一样的人,厌倦的同时依然都心存希望……
      相信自己,蓝,不要再错过了,你等的奇迹就握在你手里。
      我想我将再也不会遇到你这样的女子。哪怕能看着你就是一种幸福。记得第一次知道你的名子,就感觉它美的像雾一样抓不住,怕它会凭空的消失。也许一切都是注定的。但是,蓝,我会一直在这里,无论是在你疲惫的时候,或是幸福的时候,你都要记得在那个叫上海的城市里,你一直都还有我这个你可以依赖的朋友。
      另:你要我照顾你的鱼,可是我对它的绝食,没有一点办法,对不起。蓝,我早起去买了一尾蓝色的鱼,没有你那尾热带鱼漂亮,算是我一点心意吧。(希望能在你身边留下一点东西,并享有你的照顾,希望看到它的时候,你会想起我。)
      蓝,原谅我以这样的方式离开,只是不想承认自己输掉。我爱你,但我知道这个故事里对我没有奇迹。我想我唯一能做的就是全心全意的祝福你。
       黎伟”
      
      离开北京的时候水蓝的心里第一次有了一种归属感,她第一次那么明确的知道自己的方向。
      天空有一抹云,像飞翔中鸟的翅膀,水蓝对自己说:“我选择安静,因为安静里也有很多感动。”

  3. fuujingding 说:

    打开电脑,上线,流离蓝没有在线,我一段一段的查看着我们的聊天记录,发现我们本身从一开始说起的话题就已经太沉重了。我们把彼此的回忆和伤口一次一次的揭开封印,流出来的血,烫伤了两个人。我决定暂时告别网络,我决定让自己彻底的冷静。也许就像我离开T城一样,当我再次回来时,一切都可以结束。我想到那个时候,我再和流离蓝相处时会是崭新的状态和心境。
      我终于在一个没有网络和酒精的夜里失眠了,那种能够写作的状态也不复存在,心中平静而又安然,我感觉我的意愿正一点点的减少,好多的渴望在回过头去看时,变得平淡而又模糊。窗外下雪了,夜很冷,也很长,可我知道,总会有尽头的。
      黎明如约而至,寒冷依旧是这北方,这冬季的主题。我开始忙碌着整理这凌乱的屋子,像是在整理自己那些凌乱的生命。
      我用了整整一天的时间才把屋子收拾妥当,这屋子在装修了一番之后看起来很新,有好闻的油漆味道。我换了一件新的奶白色的毛衣,一切都很干净,发现我开喜欢这种干净的颜色和清爽的感觉,我闭上眼睛,想像着这屋子里摆满货物后,人们走进来,看到他们所想要的东西的感觉,我喜欢看到他们满足后的表情,一切都那么美好,总会美好的。
      当我再次睁开眼睛的时候,外面已经是夜了,雪依然在下着,没完没了的下着。
      门被打开了,进来的是一个淡蓝色的,有一头长发的身影,我能够感觉到我的心在砰砰的跳着,可我不知道自己是不是还在梦中,她就站在那里,不是那块玻璃里,而是我的屋子里。我走向那个她,一步一步的走向她,走得很慢,我怕我在走近之后她会再次消失。
      是水蓝,那个叫伊水蓝的女子,在我点燃灯的一刹那,我看清了她,她微蹙着眉头,闭着眼睛来适应灯光。我看着她的眼睛,她也淡定的看着我,目光中有很多过往的留连,但都在对视中淡去。
      和水蓝再次相遇,让我知道这世界上还是会有缘份出现的,并非所有的东西都已经失去,她做了我店子里的服务员,可我知道她并不缺钱用,也并不一定非常的须要这份工作,只是想找一个安静的地方可以令她感觉到温暖。对她的留下,我感觉到前所未有的开心,因为有了她的存在,我也终于在这个冬季里,找到了温暖。
      呆呆整天整天的黏着水蓝,甚至有时候晚上会主动的跟水蓝回她的住所去睡,我从不知道它能对除了我之外的另一个人也有这样的信任,即使是跟苏冰燕在一起的日子里,它更多的也只是在试探着的相信和接近,而不是这种毫无保留的信任。那是一种依偎,而不是靠近。
      我依然摆了半墙的杯子,水蓝有时候,就会去杯子架那边徘徊,我想水蓝也是有过故事的人,有过一个与杯子有关的故事。水蓝说她是来找杯子的,可是她并没有拿走它,那个杯子依旧和我杯子靠在一起。
      夜里的时候,我总会习惯性的打开电脑,但每次在上线的那一瞬,我都会停住动作,我想还有些心魔是我放不开,挣不脱的吧。
      有时候,我会很想流离蓝,那个用文字来向我倾诉的女人,我想知道没有了那个网络里的我,她过得是好不好?有没有想说,但却没有人听的时候……心就这样依然为她牵着,磕磕绊绊的走向温暖,那温暖,来自于水蓝。我们平淡的过着每一天,或者是听歌,或者是交谈一些无关痛痒的话题,更多的时候,我们彼此都是那么沉默的呆着。
      虽然没有网络,也从不喝酒,但是我每天都睡得很晚,我想的事情依旧很多,人物却越来越少,思绪中,总是会有那么一个淡蓝色的身影。这些事情和这些思绪,没有悲伤,没有喜悦,甚至没有感觉。
      那天早上,敲门声响得很早,我刚刚打开门,就有一个绿色的身影向我扑过来。
      “老哥,我想你了。”谣谣紧紧的抱着我的脖子。
      “你吓我一跳,你怎么想着跑来了?”我把她的手拉下来,把她摆成了一个立正的姿势。
      “想你呗,还带来了爸爸和老娘的思念。”她盯着我看。
      “他们都还好吧。”其实我的心中,一直也在掂念着远在上海的家人。
      “都很好啊,就是都很想你,你这人也真是太过份,在路上的时候还知道往家里打打电话,回来T城后,电话都不打一个。”她埋怨着。
      “我忙嘛,重新开店子费了我好大的事,这不才安定下来没多久吗?”我笑着解释。
      “老哥,你变了。”谣谣直视着我的眼睛。
      “是吗?变帅了?”我故意摆了个造型。
      “不,你变得开朗了,是那种发自内心的开朗。”谣谣若有所思的对我说。
      水蓝走进店子的时候,看到谣谣有些愣住了。
      “小姐,您需要些什么东西吗?随便看看。”谣谣马上过去招呼,一副标准商人的样子。
      “不需要。”水蓝笑着对她轻轻的摇了摇头,然后目光看向我。
      “我妹妹,方谣谣。”我看着她,不知道为什么,我感觉自己的语气里,解释的成份颇多。
      “哥,她是?”谣谣上下打量起来水蓝。
      “我是这里的售货员,我叫伊水蓝,你叫我水蓝就好了。”水蓝的笑容看起来很漂亮。
      “哦,水蓝。”谣谣又是一副若有所思的样子,不过这次她想什么,我知道。
      “你们慢慢聊,我去弄早餐。”水蓝说着就走向了厨房,自从她在店子里做事以后,我们每天都在一起吃饭,都是她去弄,然后我洗碗。
      “等等水蓝姐,我也去。”谣谣也跟着钻进了厨房,完全忘了自己的身后还背着一个不小的包包。
      夜晚的时候,我在店子里临时加的一张行军床上躺着,谣谣突然从卧室里跑了出来。
      “哥,我知道你为什么改变了。”她跑到我的床前,瞪着大眼睛看我。
      “干嘛呀?你又吓了我一跳。”我坐了起来。
      “伊水蓝,是不是?”
      “什么是不是啊?”
      “你的改变是因为伊水蓝,你这次回来也许也是为了伊水蓝。”
      “你别瞎猜了,这都哪儿跟哪儿啊?快回去睡觉吧。”我把她推进了卧室。
      “哥,她是一个和你很像的人,是一个同样有故事的人。我觉得你们才是最合适的。”在卧室门口,谣谣一副少有严肃面孔:“直觉告诉我,你那颗心的孤独快结束了。”
      “快睡吧。”
      躺在床上,我在想谣谣的话。水蓝和我,我和水蓝。再后来,我干脆起床了,没有开电脑,而是开了灯用纸和笔给苏冰燕写信。
      “燕燕你好:
      我已经回到了T城,重新开起了我跟你曾经说过的超市,这是一个寒冷的冬天,但不知道为什么,我的脚却从未像前些年的冬天那样冰冷。
      我现在和一个叫水蓝的女人在一起生活,也许可以算是一种生活吧。我们每天都在一起,她帮我看店子,陪我沉默。记得我曾经跟你说过,你很像我的两个叫蓝的朋友,其中一个,就是水蓝。
      很多人都跟我说起过我和水蓝是很像的两个人,同样的淡定,同样的冷静,甚至有些时候的眼神都很像。我不知道怎么才能说起她,更不知道应该怎么样去形容她。我和她之间,有很多默契仿佛已经超越了朋友的界线。相处得那样暧昧。
      呆呆很好,它非常的喜欢水蓝,我很少见呆呆像信任水蓝一样的信任其它人,这些日子以来,一直都是水蓝在照顾它,像你照顾它的时候一样,它又长胖了。
      有些事情一直没有告诉你,那就是我也在写我自己的故事,说是故事吧,也算不上是故事,更多的只是一些回忆中的片断和感觉。我把它们写出来,如你所言,我们不能承受的回忆和往事,就让文字来替我们记录下来吧,当我们有勇气回忆时再翻阅。现在我给你随信寄去,这故事只写到我现在,我还是继续写,我只是先邮一部分给你。不过可不是白寄哟,我是有条件的,我要一本你的书,那本写着你故事的书。我们在彼此的故事里再感觉一下我们的友情吧。
      燕燕,你现在快乐吗?我真心的希望你能够快乐,你能够重新的选择自己的生活,让我非常的钦佩,你是那样的勇敢,我想你不会再错过属于你的东西的。而我,也希望自己再不会错过。
      好了,就写到这儿吧,好久没有用笔来写信了,这感觉也蛮特别的。
      平安,快乐。
      方燃。”
      关上灯,还是难以入睡。
      我把我写的故事放到了盘里,再去街上的打印店子把它们打印了出来,随着信一起邮给了苏冰燕。
      从邮局回到超市的时候,推开门,我看到了一个熟悉的身影---周筱。在她身边的是一个看上去很魁梧的男人。
      “筱筱,这位是?”那个男人干咳了一声。
      “我是方燃。”我知道了,这个男人就是周筱的爱人了。
      “你好,我是林志东,周筱的爱人。”我试着忽略他眼中的敌意。
      “没什么事,我回来办移民的,只是来看看,嗯,就这样吧,我还要回家里看看。”片刻的沉默后,周筱也站了起来。
      “在一起吃中饭吧。”谣谣挽留的说。
      “不了,我们回志东家吃,和他妈妈打过招呼的。”周筱看着谣谣说着。
      “哦,这样我们也不方便留你们了,那你们再有空就来玩啊。”方谣谣见大家都不说话,就马上接过话来应酬着。
      周筱走的时候没有再回头,我看到雪地里周筱在林志东的手臂下哆嗦成一团,这北方的寒冷已经不是周筱能够承受的了。我看着周筱和林志东渐行渐远,心中的有些积雪慢慢的开始融化。
      “你在看什么呢?”晚上水蓝走后,我看着抱着一本书傻笑的谣谣。
      “《第一次的亲密接触》。”谣谣的情绪依然还在书里面,傻傻的笑。
      我其实早就在网络上看过这篇东西,那是一个叫痞子蔡的台湾写手写的,写的是一段有关于网恋的故事,故事很美,经过有些搞笑,结局却异常的悲惨。也许大多数的网恋都不会有一个好的结局吧。上帝没有想到过人们会把自己的爱放置在一片虚无之上,所以网络里的恋人,是不被上帝祝福的人。我想起了流离蓝。
      “蓝,你还好吗?”我这次再也没有能够抵制住想她的意愿,匆匆的拨号上网,有些唯恐自己上得慢了,就失去了想她的勇气。
      “呵呵,还那样。”看上去,没有我的这些日子以来,她过得也很好。这就很好了,不是吗?
      “再回到网络,就像是一次重生。”
      “回来就好。”
      “是啊,不能死,就活着呗。蓝,你网恋过吗?”
      “也许吧。”
      我自己都觉得自己的问题有些傻,在网络里泡得久了的人,又有几个能够逃得过网恋呢?也许只有我算是一个异类吧,但我能够否认对流离蓝那种微妙的感觉吗?我问自己,答案是:“不能。”
      谣谣走了以后,我又开始每天晚上都上网了,仍然喜欢喝着酒上网,但是我已经不会再像以前一样喝得大醉了,上网喝酒,仿佛已经成为了一种习惯,人一旦形成了一种习惯,很难改变。
      白天的时候,水蓝一直会跟我呆在一起,像以前一样,生活像我所讲的那个和尚和老道的故事一样,周而复始的轮回着,一成不变,没有特别的喜悦,也没有特别的伤痛。
      一天夜里,接到了苏冰燕的电话。
      “方燃,近来好吗?”电话那边,她的声音听起来很轻快明朗。
      “是啊,我很好。”我笑了:“你也好吧?
      “是啊,我很好,而且最近正被一个男孩子狂追呢,可惜他小了我三岁,要不然我就将就他了。”苏冰燕格格的笑。
      “小三岁没什么吧?东北人常说,女大三,抱金砖。”
      “金砖没有,一上网,板砖就不少。”
      “对了,我忘了告诉你了,我也已经回到网络了,觉得还是离不开啊,有事儿你给我发电邮好了。”
      “我找你还真有事儿,电邮里我怕说不清楚,所以才给你打电话的。”
      “说说什么事儿?”
      “有一个出版商,是我的一个朋友,在我家看到了你写的关于你的故事,觉得你的文笔不错,而且故事也非常有观赏性。更重要的是,据说他还看过一个跟你的这个故事类似的故事,那个故事他看了一个大概,他说你们的故事要是放在一起,肯定能合拍。”
      “你的意思是?”
      “再把故事润润色,出版啊。”
      “能成吗?”
      “相信我,我非常的相信你。”
      “好吧,我再把东西整理整理,自己也再考虑一下,如果有出版的价值,倒也是件好事儿,不过你所说的另一个故事是个什么故事呢?经历和感觉难道也类似?我倒真想看看那个作者的故事了。”
      “我也不太知道啊,我没看过那个故事,我朋友看过,你整理一下你自己的吧,整理完了给我打电话,然后我们商量一下。”
      “好的,谢谢你啊。”
      “别跟我客气了。”
      直至深夜,我还在想着那个和我的故事很合拍的故事会是一个什么样的故事呢?又是一个什么样的过程和结局呢?
      
    圣诞节的时候,我在店子里放了一首很轻快的音乐,我希望自己能够有一个很好的心情,我已经开始在学着调整自己的心情了。水蓝抱了呆呆就坐在了靠近暖气的地板上,水蓝常说那里像个欧洲特有的室内壁炉。
      外面下着很大的雪,街上有好多相拥而行的情侣,我感动于他们被爱情温暖着居然不怕寒冷,一对情侣的手上居然拿着冰淇淋。
      “吃冰淇淋啊?”话就这样被我这么自自然然的说了出来,我从柜台里伸出头看着水蓝,感觉这时候自己也孩子气了起来。
      “好啊。”水蓝浅浅的笑容很甜。
      “爽呆了。”我大口大口的吃着冰淇淋,感觉自己已经很久没有吃什么吃得这么放肆,这么幸福了,我偷偷的用角的余光看了看身边的水蓝,她吃得很慢,很专注。原来冰淇淋真的可以让人在寒冬中也能够温暖。
      不知为什么,当冰淇淋越来越少,温暖仿佛好像也就越来越少了,一些不开心的记忆又回到了心中,也许是每一个纪念日都已经在年少时打上了某个人的烙印,终其一生也很难改变吧。
      “在我的生命中曾经有一个令我刻骨铭心的女孩子出现,但我不知道为什么,今天,我竟然再没有像以前的一样想起她,第一次,我居然会有一种矛盾的感觉,因为那个今天陪我一起过圣诞的女孩子,也因为……”夜里的网络中,面对着流离蓝的时候,我想起了另一个也叫蓝的女子,她今天和我一起吃冰淇淋的样子,我闭上眼睛,那么清晰,那么温暖。再往深处想,是那天我再见她时,她那淡蓝色的身影。突然有种眩晕的感觉,水蓝,流离蓝,还有梦中的那个蓝色的身影,暧昧的重叠在了我的脑海中,我在内心深处,仿佛早已经把她们组合在了一起。
      我开始给水蓝讲那个有关于和尚和老道的故事,我总是那么絮絮叨叨的,反反复复的讲。可是水蓝很认真的在听,每一次听的时候她都微笑。在那时候,我总是以为我和她就是那两个在庙里修行的方外之人,在不停的轮回中寻找到了安定了不变,虽然谁都不知道这一切会不会永恒。经过了太多的风霜雨雪,关于未来,谁都不知道还会有怎样的变化。
      我问过水蓝:“你不烦吗?”
      水蓝久久注视我说:“能静下心来讲这个故事的人,和能静下心来听这个故事的人,也许并不多,可是静下心感受会明白,每一个伦回里都有不同的寓意……静下心来听的人能成佛吗?。”

  4. fuujingding 说:

    火车上的人依然很多,在这个铁家伙的里面,你永远找不到一个舒服的位置,行程的一路,都会是巨响和颠簸,每个乘客都会有一个目的地,他们渴望早日到达那里,更渴望在一个属于自己的,温暖的地方,早日忘记旅途的劳顿。
      我开始享受我的行程,开始学着欣赏这一路的风景,想要那一路的绿树红墙来占满我的记忆,这样灰色的东西就会越来越少。
      济南比我想像中要闷热,有干脆的烈日,下了火车就像进了一个大的蒸笼,一切都于上海的潮闷不同,我来到了趵突泉,看着泉水中那些数不清的锦鲤在彼此间孤独的游,我才明白,我和蓝所有的感觉都是真的,如我所说的烟,如她所说的鱼,网络的虚拟并没有给我们的交流带来更多的阻碍,相反,正因为虚拟世界的安全,才敢让我们对彼此如此彻底的畅开心扉。我在趵突泉的岸边来回的走着,我希望自己哪一个足迹能跟她的足迹重叠,我们是在虚拟的世界上相识的,可此时此刻,我竟然如此的渴望真实。
      我用熟悉的电脑在陌生的城市中上网,疯狂的在线查找流离蓝和我经常去的几个IRC,想要找到她的影子,可总是很失望,我对着OICQ里那个灰色的头像,傻傻的坐了好久,想要对她说些什么,头脑中的思绪却总是无从组织得更加有条理,于是只好作罢。
      行里依然很简单,电脑,杯子,和那只叫呆呆的猫,我想它们都是甘心情愿陪我奔波的,就像我对于流离蓝的那种甘心情愿的理解一样,彼此都在帮对方承受着疼痛,哪怕本身也早已经是伤痕累累。
      关于自己的这篇故事写得很慢,我总是在某段记忆中出现卡壳的状态,就像在电影院中看电影,而片子突然断掉一样,连接起来时,早已经违背了原来想要表述的意义。
      收到了苏冰燕发来的一封电子邮件。
      “方燃你好:
      好久不见了,你还好吗?我现在在北京已经安定了下来,还是在一家杂志社工作,而且联系好了出版商,准备出版这个令我刻骨铭心的故事,哦,也许称之它为故事太不恰当了,它毕竟真真切切的发生过,那伤痕毕竟还那么深的存在着,我把我的泪流在了书里,让书去忘记。
      你现在哪里?过得如何?有没有回到那个你想要回到的东北小城里。也许你说得对,伤痛的经历就是成长最鲜明的路标。我们回首,不一定是要去回忆,只是我们想要看看那些东西,已经被我们摆脱了多久,多远。时光是不可能倒流的,记忆中的悔和恨都应该让记忆自已去忘记,没有必要把心和灵魂都牵扯进来。
      网络的便利让我更多的看到了你的作品,也看到你和朋友们的那个网站,喜欢你文笔中淡淡的忧伤,更喜欢你们网站那种其乐融融的气氛,我想以后我会常去的,子归原创文学网,不错的嘛,有时候真的很难看得出你是那种会做方案宣传的人。你总是那样的淡漠,然后远离喧闹,仿佛把自己的心也都挂在了月亮上。
      今天在网络里,还看到了一个叫流离蓝的女子写的一篇小说,她在小说里讲了一个故事,是有关于一只猫和一条鱼的故事,它们太孤独了,在一所空旷的城市里,命运注定了它们是天敌,可又偏偏让它们又成为了朋友。不知道为什么,我看这篇东西的时候,总能想呆呆,还有我养过的那条鱼,呆呆总是趴在玻璃壁沿上呆呆的看着那条鱼,可我知道,呆呆并不是想要吃它,只是很喜欢它身上的色彩。如果动物和动物之间可以用语言交流的话,呆呆和那条鱼也一定会像我们一样的谈话交流吧。
      对了,你还喝酒吗?我总觉得你太瘦了,应该少喝一些酒,酒对你的身体没有好处的,我们在一起的时候,我不劝你,因为我知道你总是会在别人的面前保留着最后一分的清醒,而只有你一个人的时候,才会放肆的去醉,我也曾醉过,宿醉的滋味真的令人好难道,头痛欲裂的感觉让人永生的难忘,可你还天天的要去承受。有些时候,我觉得我很了解你,但有些时候,我觉得自己根本就不曾了解你。
      方燃,有时候,我会想我们在上海一起生活的那段日子,虽然彼此的话不多,但到了谈兴浓了的时候,话也其实还真是不少,我们那么安静的相处着,现在我再也找不到像你这样的朋友了,这次,我没有敢再跟人家合租房子,而是自己一个人在住,孤独,有时候也是一种享受啊,特别是那种在午夜梦回时,能够容你以足够时间品味的孤独。
      第一次写这么长的电子邮件,不过我想以后我会常用这种写邮件的方式和你联系的,我的OICQ那天没有告诉你是因为我决定以后也将不再用了,原因我想你是明白的。
      好了,就说到这儿吧,替我问呆呆好,帮我亲亲它。
      借用你常常喃喃自说的一句话来道别吧:让我们都活着吧,哪怕这不是生活。
      --------------燕燕”
      “是啊,让我们都活着吧。”我对着电脑自说自话,呆呆在我的腿边又打起了鼾来。
      
      我四处的走了好久,我想我会在初冬的时候才能回到T城,因为曾经我是那么的惧怕寒冷,而如今我回来,却是为了战胜寒冷。
      “我变成一条寂寞的鱼,已忘记群居的生活,我的忧伤已把我嚼成碎片,我在深海里支离破碎的分散着,泪流在水里,没人能够看的到。”在路上,偶尔也会碰到流离蓝在线。
      “海水能够看到,你只是在找寻,一个像月光一样的男子,他能够像海水一样明白你的眼泪,因为他能感到你的泪,你望向他的时候他能感知你的心,就是在没有月光的夜里,你依然可以在他身边安静的睡去。”月光啊,我想起了那片黄沙的上空,那轮瓦蓝瓦蓝的月亮。
      “我一直以为我能够找到,只是我现在觉得,也许我一生也找不到了。我回到从前住过的小镇,只是因为我想和一些我曾熟悉的在一起,找回我曾丢下的东西。我终于回来了,可是我发现一切都没有了。”我知道,流离蓝累了,她一定是很累了
      在回东北的列车上,我病了,发了高烧,躺在卧铺上感觉自己像要死去了一样,我整天整夜的不动地方,只是在那里像个死人的一样的躺着,我用两只手拿着两个杯子,呆呆就蜷在我的怀里。在人多的地方,它总是会异常的老实。
      我又开始做梦了,其实我自己也搞不清到底是梦境还是幻觉,它格外的清晰,就像在我眼前一样,我看到了好多人,看到了一袭红裙的菲菲,一身白衣的周筱,穿着牛仔的水蓝,还有披着棉格子布大衣苏冰燕。她们都在一大块仿佛是门的玻璃里面,外面下着雨,而我,就像没有了躯体一样,只能看到她们,只能看到在她们那道玻璃的外面下着雨,有细密的雨滴一滴一滴的打在玻璃上,慢慢的流成了线状,我触摸不到雨滴,也触摸不到她们,我看着她们一个又一个的出现,一个又一个的消息,仿佛在进行一场以颜色为主题的秀。
      最后,她们全都不见了,至少我看不到她们了,所有的一切都成了背景,也许也包括了她们。而背景只为了衬托一个女子的出现,那一个看不清脸庞长得何等模样的女子,她穿着一身洗得很旧的浅蓝色衣裙,她站在那里,只是站在那里,于是就成为了这场秀的主角,所有的一切都是为了衬托她,她是什么时候出现的?在我不经意的时候,她就在那里了,然后在潜移默化中,吸引了我全部的注意力。哦,我能看清她了,我能看清她的眼睛了,那是一双熟悉的眼睛啊。可到底是谁的眼睛呢?那么的落寞,孤寂。仿佛她在注视着我,想要对我倾诉,仿佛她受了委屈,仿佛她是一个落入凡尘的ANGEL,她回不去她的家了。她的头发好长好长,像是一条河,绵绵的。她伸出手来,想要触摸玻璃另一边的雨,可她没有能够触摸得到,她的手只在玻璃上滑着,滑着,直到那么无力,那么绝望。她的脸上没有悲哀,没有泪水,甚至没有伤心的表情。可我居然能够听得到她在低声的哭泣,这让我的心好疼,好疼。我是熟识她的,我坚定的这么认为,揪心的疼痛啊,我从没有任何时候感觉到过这么剧烈的疼痛。我想我流泪了,并不是因为怕疼,而因为我竟然不能够忍受她有如此委屈的内心。
      当我清醒的时候,呆呆以一种怪异的眼神看着我,我的枕头是湿了的。
      回到T城的时候,天色已经晚了,初冬的行人在街道上也不多见,我坐车在回超市的路上还在想着那个在火车上的梦,还在想着梦中的那个女子,我想我们可能会在宿命中纠缠一生一世,我甚至觉得自己这次回T城就是为了在路上能够做那个梦,而我能够找寻得到她吗?如果我们的生命注定将有所关联,那她又会以一种什么样的形式出现在我的身边呢?
      回到超市的时候,我开了灯,环顾四周,仿佛什么都没有变样,我扯下蒙在货物和家俱上的布,把它们扔在地上,货物大多已经过期变质了,时间能把一些好的变成坏的。我又把灯关上了,像以前一样,天空中有一轮秋月,虽然不是很圆,但也足以让我能够在这间我熟悉得不能再熟悉的屋子里自由的行走了。
      头依然很疼,只是高烧有些退了,呆呆在四处的寻找着它记忆中的东西,而我却打开了电脑,并且把旅行袋里仅剩的两听啤酒拿了出来。在网站和几个BBS里转了一圈后,我进入了子归网的一个语音IRC里,里面只有我一个人,来这里聊天的人总是很少,也许是这里的人言行都太怪异了吧,现在的网络上,很少有地方能够像这里一样,可以谈诗经,谈佛经,谈圣经,或是一些生涩的文学知识。
      流离蓝进来的时候,我还在喝着我的第一罐啤酒,喝得很慢。我喜欢语音,语音的好处就是不用打字,而且这种交谈也不是面对面的交谈,对谁都有个掩护,所以在这里,我并不是一个绝对沉默的人。
      在语音里,我对流离蓝讲起了我的梦境,我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这么信任她,但仿佛从她在网络中出现在我的视野开始,我们就从没有对彼此有过任何的掩饰,她很懂我,我亦如是。
      “她只是不知道去哪里,或者,她不知道自己想要什么。她心里始终有恐惧,它像潮水一样放肆在她的周围,她怕自己以为幸福的时候它们就涌过来,把她吞噬……”听完我的梦境之后,流离蓝在QQ里给我打字。她从不在语音说话,我也从来都没有听过她说话。
      我盯着OICQ上她发过来的消息良久良久,我甚至当时觉得流离蓝就是那个女子,流离蓝的消息中所说的,正是我心中感觉的,我知道,那个女子一定是这样的,一定是这样的。
      我开始大口大口的喝着啤酒,以至于我甚至忘记了自己是什么时候下线,什么时候睡去的,就这样昏昏沉沉的居然睡了一天一夜。醒来后,我下意识的望向那个曾经养着一条金鱼的阳台,那光秃秃的阳台上,什么都没有。
      我去了趟医院,我突然很想去看看周筱回来了没有,在医院长长的走廊里,我觉得自己行走的声音是那么的空旷。周筱依然没有回来,医院的同事们也都没有她的消息。心头有一种怅然若思的感觉。
      我请了好多的人工人来帮我收拾超市,我想人多一些也就会快一些,我迫不及待的想我的超市能够开业,我想像以前一样,我安静的守在收款台里,安静的面对这个世界,只不过,这一次,我会用一些更成熟的姿态来面对一些事情。
      忙碌中进来的是一个老邻居,仿佛以前并没有觉得怎么亲切,可我看到她进来的时候,突然觉得我对这个小城里的邻居们,都是那么的想念,以前有些模糊的梦境中,我时常都会梦到自己坐在小店里,看着他们出来进去的买东西,然后跟我计较零钱的新旧。
      “小伙子又回来开店了。”好久不见,依旧的热情。
      “是啊。”我微笑的看着她。
      “嗯,这次买东西我们就不用再跑那么远的道儿了,离得近多方便啊。”
      “欢迎以后常来啊。”可能是我以前从来没有说过这样的客套话,她有些愣了。
      “一定,一定。”她仿佛想起了什么似的:“哦,对了,我差点儿把我来的正事儿给忘了,好像是上个月吧,我这脑子也糊涂,好像是吧,有个穿红衣服的姑娘来这儿找过你,我跟她说你一直没有回来过。她说她知道,她说你一定会回来的,让我把一封信交给你。”
      “哦,谢谢。”一定是菲菲。我从她的手中接过信,信封是开着的。我皱了一下眉头。
      “哎呀,真是对不起啊,我们家那个挨千刀的给拆开了,还好我回来得快啊,他没看到,他什么都没看到就被我抢下来了,我也没看啊。”她煞有介事的瞪着眼睛解释。
      “哦,没关系的,还是要谢谢你们啊。”我想了想,摇着头笑了笑,其实如果说他们不看这信才是奇事呢,都是一些喜欢道听途说的人,可也都是一些好人。这是一种在没有利害冲突时的窥探,人的本性就是这样。
      “不用那么客气,都是邻居住着,那你们先忙着,我先回去了。”她环顾着四周往出走,又好像想起了些什么一样:“对了,什么时候开业啊?”
      “一周之内。”我把信放进了衣袋里,准备晚上再看,我知道,那一定会是一封适合晚上读的信。
      “这小伙子真是好样的。”她笑着走了出去。
      送走了最后一个工人后,我把门关上了,外面的冬夜很冷,还好屋子里的暖气是供暖公司在烧,也算是暖和了一些,桌子上的速食食品渐渐的少了,呆呆围在那里转悠着。我还在考虑要不要到哪个饭店去定一下,让他们给我按时的送饭。但现在我想做的是,读一下那封菲菲写的信,要面对的,总得面对。
      信封打开,里面是一封方状的信,但从信纸的折痕上来看,这封信以前叠的是一颗心状。
      “亲爱的燃:
      请允许我再一次用这样一个亲昵的称呼来称呼你,这也许是我最后一次能够这样坦然的面对自己依然在想你的心了。提笔写下这个称呼,我突然就想起了我们初初相恋的那个时候写的情书,我总是会把叠成心状,然后悄悄的塞进你的手里,让你回家再看。那时候,我总是在想,要你更多的爱我一些,更多的想我一些。
      时间过得真快,转眼间我们就都沧桑了,我有些恨自己的青春,因为在我青春的花开得正艳的时候,错过了你伸出来采摘的手。我想,如果时光能够倒流,让我再重新能够和你在一起,那么我绝对不会错过你,我想靠在你的怀里,那一定是一个最温暖的港湾。
      可惜时光不可能倒流,这个世界上也没有医治后悔的药物,我做了一个我一生中最错误的选择,那就是我离开了你,此生也就再也与爱无缘,再没有人会像你一样温柔的疼我,爱我,尊重我,甚至为我不惜一切。一度我曾经想要找回我失去的一切,后来我才知道,我已经再也无法找回了,我失去了你,永远的失去了你。你的心中,已经被另一个女子所占据了,不过这也许是你自己都不知道的事,你很矛盾吧。我知道,你这次的离开,就是为了找寻她,那个你命中早已经注定的人,结果怎么样我不得而知,但我还是真心的祝福你。
      方燃,我也要走了,去另一个城市,为了能够在物质上更好的生活下去,嫁给一个我不爱他的人,他也不爱我的人,我不知道这样的选择又会令我后悔多久,但我已经不怕了,不怕失去,也就无所谓后悔。生命是如此的现实,令你不得不低头,显然,我的头颅并不高贵。
      方燃,也许你太虚无了,太空灵了,我们之间在内心的差距太大了,所以我们的开始就已经写好了一个两败俱伤的结局。我知道你会回来的,你那么的喜欢平淡,而只有在这个小城里,你才可能找回你向往的,平淡的生活。只是,你的那个她出现在你身边了吗?她会跟你在一起回来吗?如果她在,替我问她好,请帮我告诉她,如果一切重新再来一次,也许她不会再有机会和你在一起了。
      你回来了,我走了。这这样吧,这样很好,至少不会让你在感情上再次为难,错过你早就应该得到的幸福和温暖。在另一个城市里,我会用我余生大部分的时间来回忆跟你在一起的时光,那段最美,最美的时光。希望我下次回来时,能够看到你用发自内心的笑容把过去的那些令你忧郁了很久的回忆都抹去,忘记。
      想说的话很多。但更多的话已经说不出口,让它们在我的心中为我的回忆指路吧。
      再见,方燃,再见,我一生中最为纯粹,最为美丽的爱情。
      菲菲”
      我合上信,久久的长出了一口气,心中许多感慨随涌而来,回忆占据了我所有的思想。自从她离开我的那天起,一些东西就再也找不回来了。也许流离蓝说得对,我们回头了,却找不回从前曾经拥有的一切,很多东西早已经在路上被我们悄悄的错过了。我闭上眼睛,为我错过的爱情,和一些我错过的缘份,深深的悲哀着。
      我把菲菲的信烧掉了,让许多往事都化成了灰,我想重新生活,告别那些所有的一切,让疼着的疤痕能够更好的恢复。

  5. fuujingding 说:

    火车上的人依然很多,在这个铁家伙的里面,你永远找不到一个舒服的位置,行程的一路,都会是巨响和颠簸,每个乘客都会有一个目的地,他们渴望早日到达那里,更渴望在一个属于自己的,温暖的地方,早日忘记旅途的劳顿。
      我开始享受我的行程,开始学着欣赏这一路的风景,想要那一路的绿树红墙来占满我的记忆,这样灰色的东西就会越来越少。
      济南比我想像中要闷热,有干脆的烈日,下了火车就像进了一个大的蒸笼,一切都于上海的潮闷不同,我来到了趵突泉,看着泉水中那些数不清的锦鲤在彼此间孤独的游,我才明白,我和蓝所有的感觉都是真的,如我所说的烟,如她所说的鱼,网络的虚拟并没有给我们的交流带来更多的阻碍,相反,正因为虚拟世界的安全,才敢让我们对彼此如此彻底的畅开心扉。我在趵突泉的岸边来回的走着,我希望自己哪一个足迹能跟她的足迹重叠,我们是在虚拟的世界上相识的,可此时此刻,我竟然如此的渴望真实。
      我用熟悉的电脑在陌生的城市中上网,疯狂的在线查找流离蓝和我经常去的几个IRC,想要找到她的影子,可总是很失望,我对着OICQ里那个灰色的头像,傻傻的坐了好久,想要对她说些什么,头脑中的思绪却总是无从组织得更加有条理,于是只好作罢。
      行里依然很简单,电脑,杯子,和那只叫呆呆的猫,我想它们都是甘心情愿陪我奔波的,就像我对于流离蓝的那种甘心情愿的理解一样,彼此都在帮对方承受着疼痛,哪怕本身也早已经是伤痕累累。
      关于自己的这篇故事写得很慢,我总是在某段记忆中出现卡壳的状态,就像在电影院中看电影,而片子突然断掉一样,连接起来时,早已经违背了原来想要表述的意义。
      收到了苏冰燕发来的一封电子邮件。
      “方燃你好:
      好久不见了,你还好吗?我现在在北京已经安定了下来,还是在一家杂志社工作,而且联系好了出版商,准备出版这个令我刻骨铭心的故事,哦,也许称之它为故事太不恰当了,它毕竟真真切切的发生过,那伤痕毕竟还那么深的存在着,我把我的泪流在了书里,让书去忘记。
      你现在哪里?过得如何?有没有回到那个你想要回到的东北小城里。也许你说得对,伤痛的经历就是成长最鲜明的路标。我们回首,不一定是要去回忆,只是我们想要看看那些东西,已经被我们摆脱了多久,多远。时光是不可能倒流的,记忆中的悔和恨都应该让记忆自已去忘记,没有必要把心和灵魂都牵扯进来。
      网络的便利让我更多的看到了你的作品,也看到你和朋友们的那个网站,喜欢你文笔中淡淡的忧伤,更喜欢你们网站那种其乐融融的气氛,我想以后我会常去的,子归原创文学网,不错的嘛,有时候真的很难看得出你是那种会做方案宣传的人。你总是那样的淡漠,然后远离喧闹,仿佛把自己的心也都挂在了月亮上。
      今天在网络里,还看到了一个叫流离蓝的女子写的一篇小说,她在小说里讲了一个故事,是有关于一只猫和一条鱼的故事,它们太孤独了,在一所空旷的城市里,命运注定了它们是天敌,可又偏偏让它们又成为了朋友。不知道为什么,我看这篇东西的时候,总能想呆呆,还有我养过的那条鱼,呆呆总是趴在玻璃壁沿上呆呆的看着那条鱼,可我知道,呆呆并不是想要吃它,只是很喜欢它身上的色彩。如果动物和动物之间可以用语言交流的话,呆呆和那条鱼也一定会像我们一样的谈话交流吧。
      对了,你还喝酒吗?我总觉得你太瘦了,应该少喝一些酒,酒对你的身体没有好处的,我们在一起的时候,我不劝你,因为我知道你总是会在别人的面前保留着最后一分的清醒,而只有你一个人的时候,才会放肆的去醉,我也曾醉过,宿醉的滋味真的令人好难道,头痛欲裂的感觉让人永生的难忘,可你还天天的要去承受。有些时候,我觉得我很了解你,但有些时候,我觉得自己根本就不曾了解你。
      方燃,有时候,我会想我们在上海一起生活的那段日子,虽然彼此的话不多,但到了谈兴浓了的时候,话也其实还真是不少,我们那么安静的相处着,现在我再也找不到像你这样的朋友了,这次,我没有敢再跟人家合租房子,而是自己一个人在住,孤独,有时候也是一种享受啊,特别是那种在午夜梦回时,能够容你以足够时间品味的孤独。
      第一次写这么长的电子邮件,不过我想以后我会常用这种写邮件的方式和你联系的,我的OICQ那天没有告诉你是因为我决定以后也将不再用了,原因我想你是明白的。
      好了,就说到这儿吧,替我问呆呆好,帮我亲亲它。
      借用你常常喃喃自说的一句话来道别吧:让我们都活着吧,哪怕这不是生活。
      --------------燕燕”
      “是啊,让我们都活着吧。”我对着电脑自说自话,呆呆在我的腿边又打起了鼾来。
      
      我四处的走了好久,我想我会在初冬的时候才能回到T城,因为曾经我是那么的惧怕寒冷,而如今我回来,却是为了战胜寒冷。
      “我变成一条寂寞的鱼,已忘记群居的生活,我的忧伤已把我嚼成碎片,我在深海里支离破碎的分散着,泪流在水里,没人能够看的到。”在路上,偶尔也会碰到流离蓝在线。
      “海水能够看到,你只是在找寻,一个像月光一样的男子,他能够像海水一样明白你的眼泪,因为他能感到你的泪,你望向他的时候他能感知你的心,就是在没有月光的夜里,你依然可以在他身边安静的睡去。”月光啊,我想起了那片黄沙的上空,那轮瓦蓝瓦蓝的月亮。
      “我一直以为我能够找到,只是我现在觉得,也许我一生也找不到了。我回到从前住过的小镇,只是因为我想和一些我曾熟悉的在一起,找回我曾丢下的东西。我终于回来了,可是我发现一切都没有了。”我知道,流离蓝累了,她一定是很累了
      在回东北的列车上,我病了,发了高烧,躺在卧铺上感觉自己像要死去了一样,我整天整夜的不动地方,只是在那里像个死人的一样的躺着,我用两只手拿着两个杯子,呆呆就蜷在我的怀里。在人多的地方,它总是会异常的老实。
      我又开始做梦了,其实我自己也搞不清到底是梦境还是幻觉,它格外的清晰,就像在我眼前一样,我看到了好多人,看到了一袭红裙的菲菲,一身白衣的周筱,穿着牛仔的水蓝,还有披着棉格子布大衣苏冰燕。她们都在一大块仿佛是门的玻璃里面,外面下着雨,而我,就像没有了躯体一样,只能看到她们,只能看到在她们那道玻璃的外面下着雨,有细密的雨滴一滴一滴的打在玻璃上,慢慢的流成了线状,我触摸不到雨滴,也触摸不到她们,我看着她们一个又一个的出现,一个又一个的消息,仿佛在进行一场以颜色为主题的秀。
      最后,她们全都不见了,至少我看不到她们了,所有的一切都成了背景,也许也包括了她们。而背景只为了衬托一个女子的出现,那一个看不清脸庞长得何等模样的女子,她穿着一身洗得很旧的浅蓝色衣裙,她站在那里,只是站在那里,于是就成为了这场秀的主角,所有的一切都是为了衬托她,她是什么时候出现的?在我不经意的时候,她就在那里了,然后在潜移默化中,吸引了我全部的注意力。哦,我能看清她了,我能看清她的眼睛了,那是一双熟悉的眼睛啊。可到底是谁的眼睛呢?那么的落寞,孤寂。仿佛她在注视着我,想要对我倾诉,仿佛她受了委屈,仿佛她是一个落入凡尘的ANGEL,她回不去她的家了。她的头发好长好长,像是一条河,绵绵的。她伸出手来,想要触摸玻璃另一边的雨,可她没有能够触摸得到,她的手只在玻璃上滑着,滑着,直到那么无力,那么绝望。她的脸上没有悲哀,没有泪水,甚至没有伤心的表情。可我居然能够听得到她在低声的哭泣,这让我的心好疼,好疼。我是熟识她的,我坚定的这么认为,揪心的疼痛啊,我从没有任何时候感觉到过这么剧烈的疼痛。我想我流泪了,并不是因为怕疼,而因为我竟然不能够忍受她有如此委屈的内心。
      当我清醒的时候,呆呆以一种怪异的眼神看着我,我的枕头是湿了的。
      回到T城的时候,天色已经晚了,初冬的行人在街道上也不多见,我坐车在回超市的路上还在想着那个在火车上的梦,还在想着梦中的那个女子,我想我们可能会在宿命中纠缠一生一世,我甚至觉得自己这次回T城就是为了在路上能够做那个梦,而我能够找寻得到她吗?如果我们的生命注定将有所关联,那她又会以一种什么样的形式出现在我的身边呢?
      回到超市的时候,我开了灯,环顾四周,仿佛什么都没有变样,我扯下蒙在货物和家俱上的布,把它们扔在地上,货物大多已经过期变质了,时间能把一些好的变成坏的。我又把灯关上了,像以前一样,天空中有一轮秋月,虽然不是很圆,但也足以让我能够在这间我熟悉得不能再熟悉的屋子里自由的行走了。
      头依然很疼,只是高烧有些退了,呆呆在四处的寻找着它记忆中的东西,而我却打开了电脑,并且把旅行袋里仅剩的两听啤酒拿了出来。在网站和几个BBS里转了一圈后,我进入了子归网的一个语音IRC里,里面只有我一个人,来这里聊天的人总是很少,也许是这里的人言行都太怪异了吧,现在的网络上,很少有地方能够像这里一样,可以谈诗经,谈佛经,谈圣经,或是一些生涩的文学知识。
      流离蓝进来的时候,我还在喝着我的第一罐啤酒,喝得很慢。我喜欢语音,语音的好处就是不用打字,而且这种交谈也不是面对面的交谈,对谁都有个掩护,所以在这里,我并不是一个绝对沉默的人。
      在语音里,我对流离蓝讲起了我的梦境,我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这么信任她,但仿佛从她在网络中出现在我的视野开始,我们就从没有对彼此有过任何的掩饰,她很懂我,我亦如是。
      “她只是不知道去哪里,或者,她不知道自己想要什么。她心里始终有恐惧,它像潮水一样放肆在她的周围,她怕自己以为幸福的时候它们就涌过来,把她吞噬……”听完我的梦境之后,流离蓝在QQ里给我打字。她从不在语音说话,我也从来都没有听过她说话。
      我盯着OICQ上她发过来的消息良久良久,我甚至当时觉得流离蓝就是那个女子,流离蓝的消息中所说的,正是我心中感觉的,我知道,那个女子一定是这样的,一定是这样的。
      我开始大口大口的喝着啤酒,以至于我甚至忘记了自己是什么时候下线,什么时候睡去的,就这样昏昏沉沉的居然睡了一天一夜。醒来后,我下意识的望向那个曾经养着一条金鱼的阳台,那光秃秃的阳台上,什么都没有。
      我去了趟医院,我突然很想去看看周筱回来了没有,在医院长长的走廊里,我觉得自己行走的声音是那么的空旷。周筱依然没有回来,医院的同事们也都没有她的消息。心头有一种怅然若思的感觉。
      我请了好多的人工人来帮我收拾超市,我想人多一些也就会快一些,我迫不及待的想我的超市能够开业,我想像以前一样,我安静的守在收款台里,安静的面对这个世界,只不过,这一次,我会用一些更成熟的姿态来面对一些事情。
      忙碌中进来的是一个老邻居,仿佛以前并没有觉得怎么亲切,可我看到她进来的时候,突然觉得我对这个小城里的邻居们,都是那么的想念,以前有些模糊的梦境中,我时常都会梦到自己坐在小店里,看着他们出来进去的买东西,然后跟我计较零钱的新旧。
      “小伙子又回来开店了。”好久不见,依旧的热情。
      “是啊。”我微笑的看着她。
      “嗯,这次买东西我们就不用再跑那么远的道儿了,离得近多方便啊。”
      “欢迎以后常来啊。”可能是我以前从来没有说过这样的客套话,她有些愣了。
      “一定,一定。”她仿佛想起了什么似的:“哦,对了,我差点儿把我来的正事儿给忘了,好像是上个月吧,我这脑子也糊涂,好像是吧,有个穿红衣服的姑娘来这儿找过你,我跟她说你一直没有回来过。她说她知道,她说你一定会回来的,让我把一封信交给你。”
      “哦,谢谢。”一定是菲菲。我从她的手中接过信,信封是开着的。我皱了一下眉头。
      “哎呀,真是对不起啊,我们家那个挨千刀的给拆开了,还好我回来得快啊,他没看到,他什么都没看到就被我抢下来了,我也没看啊。”她煞有介事的瞪着眼睛解释。
      “哦,没关系的,还是要谢谢你们啊。”我想了想,摇着头笑了笑,其实如果说他们不看这信才是奇事呢,都是一些喜欢道听途说的人,可也都是一些好人。这是一种在没有利害冲突时的窥探,人的本性就是这样。
      “不用那么客气,都是邻居住着,那你们先忙着,我先回去了。”她环顾着四周往出走,又好像想起了些什么一样:“对了,什么时候开业啊?”
      “一周之内。”我把信放进了衣袋里,准备晚上再看,我知道,那一定会是一封适合晚上读的信。
      “这小伙子真是好样的。”她笑着走了出去。
      送走了最后一个工人后,我把门关上了,外面的冬夜很冷,还好屋子里的暖气是供暖公司在烧,也算是暖和了一些,桌子上的速食食品渐渐的少了,呆呆围在那里转悠着。我还在考虑要不要到哪个饭店去定一下,让他们给我按时的送饭。但现在我想做的是,读一下那封菲菲写的信,要面对的,总得面对。
      信封打开,里面是一封方状的信,但从信纸的折痕上来看,这封信以前叠的是一颗心状。
      “亲爱的燃:
      请允许我再一次用这样一个亲昵的称呼来称呼你,这也许是我最后一次能够这样坦然的面对自己依然在想你的心了。提笔写下这个称呼,我突然就想起了我们初初相恋的那个时候写的情书,我总是会把叠成心状,然后悄悄的塞进你的手里,让你回家再看。那时候,我总是在想,要你更多的爱我一些,更多的想我一些。
      时间过得真快,转眼间我们就都沧桑了,我有些恨自己的青春,因为在我青春的花开得正艳的时候,错过了你伸出来采摘的手。我想,如果时光能够倒流,让我再重新能够和你在一起,那么我绝对不会错过你,我想靠在你的怀里,那一定是一个最温暖的港湾。
      可惜时光不可能倒流,这个世界上也没有医治后悔的药物,我做了一个我一生中最错误的选择,那就是我离开了你,此生也就再也与爱无缘,再没有人会像你一样温柔的疼我,爱我,尊重我,甚至为我不惜一切。一度我曾经想要找回我失去的一切,后来我才知道,我已经再也无法找回了,我失去了你,永远的失去了你。你的心中,已经被另一个女子所占据了,不过这也许是你自己都不知道的事,你很矛盾吧。我知道,你这次的离开,就是为了找寻她,那个你命中早已经注定的人,结果怎么样我不得而知,但我还是真心的祝福你。
      方燃,我也要走了,去另一个城市,为了能够在物质上更好的生活下去,嫁给一个我不爱他的人,他也不爱我的人,我不知道这样的选择又会令我后悔多久,但我已经不怕了,不怕失去,也就无所谓后悔。生命是如此的现实,令你不得不低头,显然,我的头颅并不高贵。
      方燃,也许你太虚无了,太空灵了,我们之间在内心的差距太大了,所以我们的开始就已经写好了一个两败俱伤的结局。我知道你会回来的,你那么的喜欢平淡,而只有在这个小城里,你才可能找回你向往的,平淡的生活。只是,你的那个她出现在你身边了吗?她会跟你在一起回来吗?如果她在,替我问她好,请帮我告诉她,如果一切重新再来一次,也许她不会再有机会和你在一起了。
      你回来了,我走了。这这样吧,这样很好,至少不会让你在感情上再次为难,错过你早就应该得到的幸福和温暖。在另一个城市里,我会用我余生大部分的时间来回忆跟你在一起的时光,那段最美,最美的时光。希望我下次回来时,能够看到你用发自内心的笑容把过去的那些令你忧郁了很久的回忆都抹去,忘记。
      想说的话很多。但更多的话已经说不出口,让它们在我的心中为我的回忆指路吧。
      再见,方燃,再见,我一生中最为纯粹,最为美丽的爱情。
      菲菲”
      我合上信,久久的长出了一口气,心中许多感慨随涌而来,回忆占据了我所有的思想。自从她离开我的那天起,一些东西就再也找不回来了。也许流离蓝说得对,我们回头了,却找不回从前曾经拥有的一切,很多东西早已经在路上被我们悄悄的错过了。我闭上眼睛,为我错过的爱情,和一些我错过的缘份,深深的悲哀着。
      我把菲菲的信烧掉了,让许多往事都化成了灰,我想重新生活,告别那些所有的一切,让疼着的疤痕能够更好的恢复。

  6. fuujingding 说:

    “爸爸,我想要回到T城去了。”我给父亲打电话,因为我实在没有勇气把这句话在他的面前说出。
      “什么?你呆得不是很好吗?为什么要回去啊?在这里不开心?”父亲在电话那边的声音异常的严厉。
      “爸爸。你知道的,我不太适合物质的世界,在上海呆了这么久以来,我既学不会享受物质,也学不会创造物质,这城市里的高楼让我有种窒息的感觉,它们那么冰冷。”我尽可能平和的说出自己的感觉。
      “唉,你呀,我怎么生了你这么样的一个儿子啊,你知道吗?近几年来我越来越感觉到自己老了,我多希望你能帮我一把啊?”父亲在那边长长的叹了一口气。
      “爸爸,对不起。”我低声的说。
      “你不帮我其实也没什么?现在爸爸的钱也够你一生衣食无忧的了,可我多希望你能留在我身边啊?T城那个地方有什么好的?有什么值得你留恋的?”父亲在生气。
      “爸……。”我的声音越来越低。
      “算了算了,你爱走就走吧。”父亲挂上了电话,我知道,我让他伤心了。
      我突然觉得自己很自私,只顾着自己的感受却从没有顾及过家人的感受,第一次,我有些犹豫自己的决定了,离开还是留下?
      天渐渐的灰暗了下来,夜又将来临了,我和呆呆就这样子在沙发上靠着,一个男人和一只猫,房间里除了我们的喘息声外,没有任何的声音。以至于敲门的声音响起的时候,吓了我和呆呆一跳。
      我打开门,是父亲一脸严肃的站在门外,他的后面还跟着孙阿姨和谣谣。
      “爸爸……。”我看着他的表情,欲言又止。
      “燃燃,听说你想回T城去?”孙阿姨轻声的问我。
      “是的。”我点了点头。
      “怎么?上海不好?”
      “不。”我看了看呆呆,我知道,我们都无法真正的融入到这个城市里。
      “哥,你真的打算回去啊?”谣谣瞪着大眼睛看着我。
      “嗯,是的。”我点了点头。
      “爸爸,你又不是不知道我哥有多倔,他决定了的事情就,一定不会改变主义的啦。”谣谣摇了摇父亲的胳膊。
      “你什么时候走?”父亲看着我。
      “我也没有决定呢,只是想回去,而且我回去后也会常回这边儿来看你们的,要不然你们不放心的话,也可以过去看我的,其实这么多年我都一个人生活过来了,那个小小的超市里有一切我生活所必须的东西。爸爸,你知道我的个性的,是真的不适合在上海生活,这里让我很难找到自己的位置。”我向父亲解释着。
      “嗯,我了解,我了解。这样吧,我和你孙阿姨结婚还不到一周呢,你等我们渡完这个蜜月再走吧。”不但父亲看着我,孙阿姨和谣谣也都在看着我。
      “嗯,我最快也要在你和老娘的蜜月之后走,也许再多呆些日子。”我安慰父亲,我知道,我们都为对方在做着让步。
      “好吧,但你还要答应我一件事情。”
      “什么事情?”
      “在这段时间里不许再在这里住了,回家去住,家里没有你的房间吗?”
      我跟着父亲,孙阿姨还有谣谣一起回到了家中,带走的那几样东西依然很简单,两个杯子一台电脑,还有那只叫呆呆的猫。
      接下来的一段日子里,父亲和孙阿姨每天都会很早下班回家,然后孙阿姨会亲自下厨弄一些很好吃的菜肴。听谣谣说,父亲和孙阿姨的工作都很忙,以前常常要加班到很晚才可以回来的。我想父亲和孙阿姨一定又为了我放弃了很多生意。而谣谣也不再到处跑了,没事儿的时候,就陪我呆在家中,我写出来的东西,她往往都会在第一时间把它们看完,只有这篇关于我自己一些经历的故事,我没有让她看到。
      夜里上线的时候,流离蓝头像孤零零的亮着。
      “空荡的房间寂静像蔓延的湖水,而我是一条无法呼吸的鱼,心情就像外面欲说还休的雨,我一直希望会有一个家让我不再流离,有一个胸膛能够包容我的忧伤。可是我怎么也找不到,最终把一切都丢了。”也许彼此之间的理解太深了吧,每每当她悲恸的时候,我的心都会非常的疼。
      “爱情是不可以随心所欲的,还记得月光吗?它会抚平所有忧伤的,蓝。”天空中的月亮还在为自己的圆满做最后的挣扎,那光蔓照向天下每一个角落,我想他也一定会照到流离蓝的心里吧。
      “有月光的地方在哪里?”
      “总会找到的。”
      苏冰燕打来电话的时候我刚刚睡醒没多久。
      “方燃,你现在一定是刚刚睡醒吧?”电话那头,她的声音听起来很轻松。
      “是啊。”
      “有空吗?”
      “有。”
      “我在恒山路的时光倒流酒吧,你可以过来吗?”
      “OK,你等我。”
      我到了时光倒流的时候,就见苏冰燕一个人在一张桌子上坐着,灯光的照射下更显得萧索迷离。一首不知名的曲子悠悠的洒了一地,把她包围在了中间。
      要了啤酒后,我就坐在她的对面,她的脸显得很花白,没有欢喜,没有悲哀,没有任何表情,只是那么苍白的在看着我。我们都没有说话,只是静静的看着对方。
      “你又赢了,比沉默我总不是你的对手,也许是我太耐不住寂寞了吧?” 苏冰燕露出一个自嘲式的苦笑。
      “还想听那个关于和尚和老道的故事吗?”我看着苏冰燕嘴角绽开了笑容。
      “好啊,你讲给我听。”
      “算了,不讲了。”
      “哦。” 苏冰燕显得有些失落,但我怕我把这个故事我理解的那一面说出来,她会更伤心:“方燃,我要走了,今天晚上的飞机。”
      “嗯,结局都已经书写完了?”
      “是啊,其实我早就知道会是这样一个结局。”
      “如果难过,哭出来。”
      “我不难过,我爱过,就不会再难过了。”
      “嗯,我希望你能够坚强。”
      “方燃,你知道我为什么选择这个叫时光倒流的酒吧吗?”
      “不知道。”
      “因为我再次读了那篇《月光宝盒》,知道就算时光真的倒流回来,也不会怎么样,至少不会是一个我们想要的,圆满的结果。所以,在上海我选择的最后一个记忆的驿站就是这里。我告别上海的时候,也会告诉那个关于时光倒流的梦,有些事是无法回头的,我们只能向前看,向前走。”她的眼神坚定了起来。
      “得不到的就忘却?”
      “对。”她重重的点了点头。
      “嗯,对了,我也要走了,回到东北那个小城去。”
      “为什么要走?”
      “上海不是适合我生活的地方,其实这句话用在你身上也同样合适。”
      “是啊。去他妈的上海。”她突然大声的骂了一句,惹得好多人都朝我们这儿看,而我们俩个都像没有查觉一样。
      从时光倒流走出来的时候,我也许醉了,也许没醉,我们俩个蹒跚的走在上海的马路上,看着地方线再一次的把夕阳割伤,血一样的红。
      我没有直接回东北T城,而是买了一张到济南市的车票,我突然很想看看流离蓝所说的那些趵突泉中的鱼儿们,想看看它们的喧嚣,也想看看它们的距离,蓝说,每条鱼都是孤独的。在水中只能靠自己才能游动,谁也帮不了谁,只能远远的看着。然后保持一段它们认为安全的距离。
      我走的时候父亲没有来送我,只有谣谣和孙阿姨送我到车站,我知道,父亲很舍不得我走,他想我留下,他甚至想我也能够成为一名商人,继承下来他的产业,他耗费了好多的苦心,但最后,我还是选择了离开,我可以让自己活着,不要生活的那种活着,但至少也要活在一个我能够活下去的环境中啊。
      孙阿姨和谣谣的眼圈都有些红肿,她们也都很舍不得我走,但却又都支持我回到我所能适应的环境中,我想我已经能够面对以前未曾敢面对的一些东西了。

  7. fuujingding 说:

    工作并不是常常的忙碌,闲暇下来的时候,我突然想起了那天苏冰燕说过的想写一下她和林义龙之间那段故事的话,我有一种冲动,想把自己的故事也写出来,也许没有必要要别人去看,只要我自己在老去时,记忆真正的被岁月的沧桑磨平了这些伤痕和往事时,再翻出来看看,我曾经那么渴望温暖,就像我对未来是个什么样子永远不会有预知的能力一样,时间总是在用它无穷的魔力不断的变化着一些事情,不变的只是记忆,也只有记忆。如果思想在暂时不能够忘却,那就让文字来忘却好了,也许当我收笔的时候,真的已经把回忆和伤痕都深锁在了这篇故事里,老去时,再去翻起来看的时候,未曾不是一笔财富。就像我们在年轻的时候照了很多的照片,当时本都以为是让别人看的,直到老去的时候,才会明白,原来这些照片都是拍给自己看的,只是为了记忆起当时想要忘记的,青涩而又不完美的那张脸和青涩而又不完美的那段青春。
      仿佛就在转眼之间,夏天就来了,天气潮湿而又闷热,仿佛随时都在酝酿着下一场雨,我喜欢这种天气,也喜欢这种闷热潮湿的感觉,只是我的脚,在每天上床睡觉的时候依旧是冰凉冰凉的,心中一直都有个寒冬是无法穿越的。
      父亲打电话的时候我正在外面,一个人坐在街边的长椅上望着对面的花店发呆,那间花店的门口,有一大束的向日葵花,金灿灿的花着,一种让人惊艳的颜色,烈日下,空气是难得的干爽,我在喝着一罐冰啤酒。
      “燃燃你在哪里?”父亲的语调中有一丝难掩的喜气。
      “在外面。”我把别在衣领上的墨镜带了上去。
      “你今天晚上回家吃吧,我有事儿要跟你说。”
      “哦,是和孙阿姨结婚吧?”
      “你怎么会知道?”
      “直觉。”
      “晚上记着回来,算了,你还是现在就回来吧。”
      “好吧。”
      挂上电话后,我走过街去,把那一大束的向日葵花买了下来,想送给父亲和孙阿姨,算是我的一份祝福吧,我总是希望相爱的人会是幸福的。而且我想母亲也很乐于看到这种结局,因为她是那么样一个善良的女人。其实父亲是很爱母亲的,但当这种爱阴阳永隔时,双方就是因为还爱着,所以都不希望彼此伤心。
      回到家中,看到父亲和孙阿姨都喜气洋洋的脸,我的心情也豁然开朗起来,所有的不愉快都在此际闪得很远,我微笑着把花送给了孙阿姨,看着她也轻轻的笑了,轻轻的摩挲着我的头,这让我感觉她很像是我的母亲。我想父亲爱的人总会是有共性的吧,善良本身也是一种共性。
      谣谣开着车回来的时候,我们都已经快要吃饭了,她吵吵嚷嚷的进来就叫为什么不等她,伸出手想要抓菜吃时,被孙阿姨打了一个手背,谣谣吐了吐舌头就乖乖的去洗手了。我很高兴孙阿姨能真正的融入这个家,只是我并不善于表达。
      “其实我和你孙阿姨已经注册完了婚姻登记手续,只是还差一个婚礼,儿子,你有什么意见?”吃饭的时候,父亲端着酒杯看着我。
      “我没有什么意见,你问谣谣,她是个小八婆,一定意见很多。”我笑着看谣谣。
      “你才是小八婆呢。”谣谣掐了我一下,又转过头对父亲说:“老爸,我觉得你和孙阿姨再怎么说也都是在商场上已经有了一番作为的人了,婚礼应该隆重一些。”
      “不要隆重,那会很闹的,花钱倒是小事,主要是我们都这么大的年纪了,办得大了让人看笑话。而且燃燃是个爱静的孩子,场面太大了,来的一定又是生意人居多,他会很不舒服的。”孙阿姨轻轻的说。不知道是不是经常观察别人关系,我能看得出来,其实孙阿姨还是想办得隆重一些的,听谣谣说过她以前没有结过婚。
      “不会的,其实我还是很喜欢热闹的,喜欢看热闹,只是个性使然,很少参与进去罢了。我也提议办得隆重一些,谣谣的主意不错。”我拍了拍谣谣的肩膀。
      “好吧,那这事儿就由我们的方谣谣同志全权代理,酒店就不用定了,咱们家开的就不错。采买东西,发喜帖,等等等等,杂七杂八的事儿都由方谣谣同志来处理,明天我拿一笔钱给你,花用多少随便你,你可以不用报帐,但不准贪污。”爸爸点了点谣谣的额头。
      “什么?不准贪污?那还有什么油水可捞啊?”谣谣夸张的大叫。
      “不用怕,你爸爸不准你贪污,孙阿姨包个大红包给你。”孙阿姨笑了。
      “还是孙阿姨好,哦不,还是俺娘好。”谣谣做了个飞吻的动作。看着一桌子人都在笑着,我也笑了,想起自己好象已经有太久太久没有这么纯粹的开心过了。
      晚饭过后,我刚想要和父亲一起到阳台上乘凉,孙阿姨就叫住了我,让我到书房里想跟我谈谈。
      “燃燃,非常感谢你对我和你父亲的理解和支持。你也让我觉得,我对与你父亲这段感情的选择和坚持是没有错的。”她的脸上挂着真诚的笑。
      “爱情是没有错的,如果那真的是爱情的话。孙阿姨,我想问你,你爱我父亲吗?”我看着她的眼睛,那里泛起了一抹柔情。
      “是的,我爱他,其实早在我第一次去北京做生意的时候就爱上他了,当时我的生意做得很失败,通过一个朋友的朋友找到了你父亲帮助,他二话没说就帮了我的忙,虽然当时在他看来是小事,在我看来却是关乎性命的大事啊,从那时起,我就爱上了你父亲,他真的很有魄力和胆识,而且非常的仗义。”孙阿姨的脸有些微红。
      “我能明白,当一个男人以一种英雄的姿态出现在一个女人的面前时,对这个女人心灵所带来的震撼是无与伦比的。”我微笑着表示理解。
      “那个时候,你母亲的病很重,但你父亲仍然坚持着一边悉心照顾她,一边在商场上闯荡。而我回到了上海后,就一直关注着你父亲的消息,我知道你母亲的去世,我也知道你父亲在她去世以后曾经一度消沉,你可能不知道家里的生意曾经出现过严重的危机吧?”
      “不知道。”我摇了摇头,我想不但我不知道,以父亲的个性,一定连谣谣都知道。
      “后来他就过上海来找我的一个朋友帮助,那天我也不请自到了,而你父亲却都已经不记得我了,他好像忘记了很多事情,当一个曾经的英雄因为感情和寂寞而变得消沉的时候更让人揪心和牵心。我知道,他不是没有能力,而是没有自信了,他是那种你只要给他一些自信,天大的难关都能闯过去的人。”
      “是啊,在这一点上,我更不像他。”
      “后来我和朋友们一起帮他找回了自信,再后来,我们就成了生意上的合作伙伴,是我建议他把生意往南移,因为我那时已经非常的爱他了,再后来,我们天天在一起,慢慢的他对我也就有了感情了。”孙阿姨的脸上挂着幸福的笑容。没来由的,我在想,如果网络里那个叫流离蓝的女子也能露出这样的笑容会是什么样的呢?
      “我很羡慕你们的感情能有一个这样的结局。”
      “燃燃,其实我知道你是个有故事的孩子,只是别让记忆和过往把你伤得太深了。你看不到幸福,是因为你没有睁开你的眼睛,其实很多人绕了很多的弯弯去寻找幸福,也许幸福就在你出发的原处啊。”
      “谢谢你,孙阿姨。”
      “其实这种寻找的经历也没什么不好的,虽然苦些累些,但是在寻找中,你可以有另一种意想不到的收获,成长。”
      “嗯,我明白了,娘。”我想起了谣谣对孙阿姨的称呼,感觉有个这样的娘亲,应该说是我们一家人的幸福啊。
      “嗯。”孙阿姨笑了,笑得那么甜。
      
      父亲和孙阿姨的婚礼办得很隆重,前来道贺的人很多,大多都是上海商界的,国内外的一些商家,我不太喜欢这种场面,只是在酒店的一个角落里坐着,对父亲和孙阿姨看向我的目光报以微笑。在贺客的人群中,我赫然发现了一个熟悉的面孔—林义龙。他挽着一个女人游走在这些贺客之前,偶尔和谁攀谈几句,当他走向我这边儿看到我时,突然愣住了,随即又恢复了正常,挽着那个女人向我走来。
      “方燃,好久不见了。”他又伸出了他的手与我相握。
      “是啊义龙,好久不见了。”我的笑容有些讥讽的意味。
      “我介绍一下,这位是我朋友方燃,这位是我太太。”林义龙的太太面容倒是蛮清秀的,神态却有些有些不太讨人喜欢,像上海某些低素质的人一样,有种莫明其妙的倨傲。
      我和那女人相互点了个头,她就又看向别处了。
      “你去那边走一走,我和方燃谈些事儿。”林义龙拍了拍她的手臂。
      “好的,你快点儿。”她用上海话说完这句话,看都没有看我一眼,就转身离开了。
      “听燕燕说你不太喜欢太热闹的场合的呀,而且这里充满了应酬。”林义龙提到苏冰燕的时候眼睛一亮,这让我知道,他还是爱着她的。
      “新郎是我父亲。”我看着父亲像我们这边走来了。
      “什么?方总是你父亲?哦哦哦,对了,你也姓方。”他拍了一下额头。
      “燕燕和呆呆都还好吧?”我把玩着手中的酒杯。
      “是啊,都还好的,有时候还会提起你,呆呆一听到你的名字就特兴奋,只是它对我却一直都很不友好,不让我接近。唉,有些时候我总是觉得,我欠燕燕的太多了。”他怅然的看着那个被他称之为太太的女人。
      “爱了就别说谁欠谁,都是大人了,而且大家都是在清醒的时候做出的选择。”我深深的看了他一眼。
      “哟,燃燃,你怎么还认识林主编啊。”孙阿姨看到我们在一起,显得很惊讶。
      “哦,方燃经常在我们杂志社投稿,而且我们的私人关系也很好,上次一起喝酒,我都喝不过他呢。”看样子林义东在交际的时候是一个非常圆滑的人。
      “嗯。”我点了点头,拥抱了一下孙阿姨:“老娘,新婚快乐,祝你和我爸爸共渡百年。”
      “谢谢谢谢,谢谢燃燃。”孙阿姨拍了拍我的肩膀,眼圈有些幸福的潮红。
      “多交些朋友也好啊,而且林主编也非常的优秀,我和你老娘的广告在他们杂志投放的可不少哟。”父亲过来拍了拍我的肩膀。
      “您看您,也别再叫我林主编了,我都不好意思了,您就叫我义龙吧。”林义龙这时的笑容让我看上去很不舒服。
      “那好,义龙啊,以后你也别叫我方总了,你就叫我方叔叔好了。”父亲笑了。
      “方叔叔啊,这个您和孙阿姨投放的广告叫不叫座,其实都得看方燃他们这些写手们的文笔好不好啊,方燃写东西就很好的,读者爱读他们写的好东西,所以才会买杂志,而只有买了杂志,广告才能收到应有的效益嘛。您,方燃,还有我们杂志社,咱们这属于一条龙挂钩销售啊,一损俱损,一荣俱荣啊。”林义龙看了看我,我没看看他,只是在问孙阿姨累不累,要不要歇歇。
      “燃燃啊,你也要好好写哟。”父亲把脸转向了我,一脸了然的样子,生意人总有着一种洞悉世事般敏锐的观察力。
      “嗯。”我点了点头。
      婚礼结束的时候,我站在酒店的出口处帮助送客人,当林义龙和他的太太经过我身边的时候,我想装作没看到,但他却又走向了我。
      “方燃,过几天我去看你。OK?”他习惯性的想要伸出手,我却把手插进了口袋里,他面带尴尬的挠了挠头。
      “OK,别忘了帮我带只猫。”
      “带猫?”他太太很疑惑的看着我们。
      “哦,方燃很喜欢猫,我答应买只猫送给他。”在酒店灯光的照射下,我看到林义龙的头上有点点的汗珠渗出。
      “哦,这样啊,再见方燃。”那女人冲我一笑,我想林义龙一定是告诉了她我和父亲的关系,所以她才会前倨后恭。
      我朝他们点点头,算是告别。心中却不由得长叹,原来这就是物质世界,虚伪又让人感觉到悲哀,而我仅只窥见其一斑。我开始想念北方的那间小小的超市,和那些熟悉的老邻居,他们拿着一些零散的钞票来买一些零散的东西,笑容真实而又亲近,每当我进货的时候,货车停在门外,总会有人过来帮助我卸货,摆放整齐,而他们,从来都不曾图过什么回报,我的冷漠也从未冻结过他们想接触我真实内心的热忱,而这些,完全都是出于善意的。我觉得,我就快到要回去的时刻了,因为好多的伤口在我成长后,都能够可以面对了。
      回到房子里后,我开始不断的踱着步,空旷的屋子里只有我穿着的木屐敲击地板的声音,那是一种让我心烦甚至心颤的声音,我开始讨厌这个城市了。
      夜了,我有些迫不及待的上线,流离蓝的头像依旧没有亮起。
      “有人告诉我,那让我们许颠沛流离四处追寻的东西就在我们出发的路的原点,但不知道为什么,我却从没有后悔过走这一路,那些见过的风景虽然现在的我们无心欣赏,但它们却都已经收藏在我们的记忆深处了,我想也许我就快回去了,回到我的那个起点,然后静静的守候属于我的温暖和幸福,冥冥中的主宰着这一切的神也许很快就会醒来,还我以我本应该拥有的东西。”
      深夜的网络里,做完了在子归原创文学网我应做的工作,我开始四处的游荡。抬头看向窗外,已经是上弦月了,我知道,离属于我的月圆时刻已经不远了。那一觉,我睡得很香甜,梦中,我又回到了那个北方小镇,那个我最初离的地方。
      林义龙和苏冰燕过来的时候是下午时分了,苏冰燕非常了解我的做息习惯,我打开门的时候,呆呆一下子就串到了我的怀里,吓了我一跳,几个月不见,呆呆又胖了,比以前重了好多,我轻轻的抚摸着它,它舒服得喵喵叫着。
      “还真是怪了,这呆呆见了我就把毛都竖起来了,摆出一副要挠人的架势,可一到了你这儿,它就这么的乖巧。”林义龙有些忿忿的看着呆呆。
      “呆呆是属于方燃的,它仿佛就是为方燃所生的,别人无法了解呆呆的一些表情和习惯,包括我也不能,也许我只能做呆呆的朋友,却无法做它的主人。一些不属于你的事物,你就算留在身边也感觉不到贴心。”苏冰燕一语双关,悠悠的说,我抬起头看了看她,她瘦了,眉目间有了比以前更加沧桑的痕迹。
      “你还好吗?”我看着她。
      “还算是好吧,义龙对我很好。”苏冰燕的话语里满是酸涩。
      “唉,其实是我委屈了你才是的。”林义龙还是一往情深的看着她。
      “如果说你真的觉得这感情成了一种负累,甚至是煎熬,那就放弃吧。”我没有看向林义龙,只是深深深深的看着苏冰燕的眼睛说。
      “算了,不说这些了,我是专程过来把呆呆还给你的,看起来它呆在我那儿还是不太习惯,这小家伙已经挠了我坏五个垫子了。”苏冰燕摇着头,看着呆呆笑了,很牵强。
      “进来坐吧。”我让开了门。
      “不了,我还有篇东西的结局没有写完,我想我应该现在就回去写结局了,你知道的,写东西的人灵感一来,比什么都重要。”苏冰燕伸出手,轻轻的抚摸着阿呆的毛皮,眼光中是那么的留恋。
      “那好吧。”我点了点头。
      “对了,方燃,你最近有没有什么好稿子,我这回可是代表杂志社向你郑重约稿啊。”被冷落了一会儿的林义龙忙提约稿的事儿。
      “我在赶一篇东西,你的稿子先放一放好不好?我会尽量的写,写好了我给你打电话,好不好?”我想了想说。
      “好吧,那一言为定了。”他习惯性抽手想握的动作又只做了一半。
      “拜拜。”苏冰燕这次是看着我的眼睛说的,我与她对视的那一瞬间,心里没来由的一颤。
      “好的,再见。”我目送着他们两个人下楼,苏冰燕走得很快,我想以了以前与她散步时,她迁就我步子的样子。
      “呆呆,你还好吗。”我抱着呆呆坐在了沙发上,它很舒服的窝在我的怀里,一点声音也不发出,只是轻轻的打着鼾,像一个玩累了正在熟睡的孩子。
      其实我能感觉到,苏冰燕过得不好,而且是很不好。她不快乐,也不幸福,她把爱诠释得如此的沉痛,付出得如此的彻底,最终,她信赖的人还是伤害了她,也许林义龙是爱她的,可有时候,爱往往是最犀利的凶器。苏冰燕要离开了,我想起来了,那个她说要回去写结局的故事就应该是她和林义龙的故事了,这个故事终于走到了终点,这结局悲创得让人心寒。我眼睁睁的看着她义无反顾的走向那片水域,把自己淹没,让自己最终放逐在喧嚣中孤独而又肆意的伤着,那伤口,该有多深?唉,如果这也算是找寻温暖的一种代价,那这代价未免也太大了吧。好在,她要离开了,我相信她是那种和蓝一样的女子,如果决定了,就不会再犹豫下去。她为那个男人来到了这个陌生的城市,又同样为了那个男人离开了这个不曾熟悉的城市,如果走得真的果决,那也未尝不是一种正确的选择。
      “醉月,我猜想自己需要一种平静,远离后的平静。心一直有一个黑暗的洞穴,为此我颠沛流离不断反复,却不能确定我想要的就是我寻求的,从前我以为爱的人都不在身边自己是悲哀的,可是现在才知道什么是悲哀,就是当你想回头去找的时候,他们都不在了。”夜里上线的时候,发现了流离蓝的这条留言,我觉得她像是哭了,她这种在文字中隐藏的泪水我总是能够清楚的知道的。
      “蓝,人总是要在不断的找寻中成长的,也许每个人的心里都有一个黑暗的洞穴,只是每个人用不同的方式填补它,你要安静下来,让所有爱你的人也都平静下来。”我想了想,也给不在线的流离蓝发过去了一条留言。
      呆呆跳到桌子上,盯着我打字的手在看着。
      “呆呆,我们回去好不好?回到那个冬天会冰冷冰冷的北方小镇,再次回到最初,我明白了,我们应该去冰冷的地方守候和期待温暖,而这种暧昧的潮湿和闷热显然把温暖的意义给搞错了。”我轻轻的掐了掐它的下颌,它没有跑开,呆呆的看着我。
      在临睡之前,我终于做出了决定,我要回去,回到那个北方的小镇去,去那里再次的用一种更深层次的视角去领悟寒冷,回去守候希望,就算真的还会是把最初再重复一遍,我想我也不会后悔,因为我毕竟有多了这么些的回忆。我抬头看了一眼依偎在床头的那两个杯子,再次想起了那个叫水蓝的女子,不知道她会不会偶尔也想起我,会不会忘记了曾经有一个杯子放在了我这里,会不会还在那个超市对面的二楼里。
      睡去后,我梦到了跟水蓝分开的那个场景,她说:再见。我觉得我们就一定会再见的,冥冥中的主宰之神就是这样子告诉我的。
      有些人注定是有缘无份的,比如我和流离蓝,彼此同样隐晦的性格让我们终其一生也无法开口说见面,走下网络与她相遇,彼此,我不再是醉月,她不再是流离蓝,也许那份美好的感觉就再也不复存在了,我们太珍视这种感觉了。有些人注定是有份无缘的,比如我和周筱,我们如果相遇在彼此的最初,也许会有一段感情发生,但我们今生的缘份就仅止到朋友而已,错了一天的缘份,就错过了一世的牵手。还有些人,会给你带来用一生来忘却的回忆和伤痛,例如菲菲,她占据着每一个我应该快乐的记念日,把所有曾经的快乐都变成如今痛苦的回忆。如果我和水蓝能够再次相遇,会是一个什么样的开始和结局呢?那个杯子淡漠的主人竟究有何魔力,让我如此牵心?难道只是一个杯子?

  8. fuujingding 说:

    梦中依旧是那片沙漠,一眼望不到头,天空中依旧是那轮瓦蓝瓦蓝的月亮,我清楚的知道,我是在做梦,我在梦中清楚的感觉到自己的焦渴,我甚至在梦中觉得自己是可以醒来的,但是我不愿意醒,我想像上次一样,能见到爷爷,能回到那个小小的院落里,再听听他咬字不清读出的那首诗:“花间一壶酒,独酌无想亲。举杯邀明月,对影成三人。月既不解饮,影徒随我身。暂伴月将饮,行乐须及春。我歌月徘徊,我舞影零乱。醒时同交欢,醉后各分散。永结无情游,相期邈云汉。”再听听他打鼾的声音。我想找到那最初对月的饮者,问他如何才能如此的孤绝卓然。我想找到那最初知道的醉的真谛,看是不是真的一醉就能解千愁。我四处的在那片黄沙中找寻回去的路,可是找不到,我什么都找不到。只是焦渴,难耐的焦渴,直至醒来。
      醒来的时候,就看到了谣谣在我开着的电脑前看我最新写的一个故事,那是一个爱情故事,我给它起的名字是《泰晤士河畔的烟花》,说的是一个沉默而又敏感的的男子,面对他爱人的离去,那种无法名状的孤独状态。文章的灵感依旧来缘于回忆,回忆年少时的那个雪后,我站在街中心,看着我爱的女孩离我远去,我却无法迈开追赶的脚步。
      “你醒了?”听到我起来的声音,谣谣转过头来,房间里没有开灯,但借着电脑的蓝光,我依稀看到了谣谣脸上的泪痕。
      “是啊,爸爸走了?”我四处看了一下。
      “是啊,他让我留下来照顾你,还说明天会来看你。”她用手背抹了一下脸上的泪水:“你怎么写这么伤感的东西啊?”
      “水,给我找水。”我用手狠狠的揉着头两侧的太阳穴,焦渴异常。
      “唉,你怎么能喝这么多的酒啊?不知道的还以为你想不开要自杀呢。”谣谣给我找来水后,看着大口大口喝着水的我,数落着我。
      “天都没有让我死,我就会活着的,不会自杀,永远都不会的。”我咧嘴笑了。
      “哥,你别让我和爸爸为你担心好不好?你就算执意要在外面住,也要照顾好自己啊,你这样谁会放心啊,真不知道你在T城的这几年是怎么过来的。”谣谣说着说着,声音又有些哽咽。
      “放心吧,我好着呢,对了,现在几点了?”我突然想要上线看看流离蓝在不在。
      “哦,差二十分钟就到零点了,你干嘛?”她看着从床上下来的我。
      “上线。”我飞快的上线,开了OICQ,流离蓝不在,只发过来了一条消息。
      “故事有时候是这样的,还没有开始就突然的结束了,总是有些心情是不甘愿的。”
      我呆呆的看着这条留言很久,谣谣也凑地头来看。
      “她也走了。”我喃喃的对自己说,我知道,她走了,她是那么孤独,那么伤感的走了。
      “她是谁?”谣谣有些发呆的看着电脑。
      “蓝。”我闭上眼睛,黑了,整个世界就全都黑了。
      “蓝是谁?对了,燕燕怎么走了?还有呆呆呢?”
      “都走了,全都走了,燕燕走了,呆呆也跟着燕燕一起走了。”我不去回忆,我的黑暗世界很安全。
      “不会吧?呆呆也被她抱走了?”
      “嗯。”我不想说话了。
      “哥,是不是你们之间发生了什么事啊?”
      “……。”
      “哥,呆呆是不是被燕燕偷偷的抱走的呀?”
      “……。”
      “哥,你说的那个蓝是谁啊?你们在网恋吗?”
      “……。”
      “算了,不问你了。你这个人要是不说话,谁都不能让你说。”
      “睡觉,我睡沙发你睡床。”我说完这句话,径直向客厅走去。
      不知道为什么,我开始不再喜欢在室内写作,而喜欢拿着电脑到外面去写,时而会是在路边树荫下的长椅上,时而会是在某个明亮的咖啡屋里,时而会是在小酒馆中,我的周遭会有好多人走来走去,一副忙忙碌碌的样子,但他们都与我无关,我只想让自己在极度的喧嚣中变得极度的平静,我通常不会在意所处的环境,文字依旧在自恋和自虐中衍生。
      写倦了的时候,我会闭上眼睛,去感觉天黑,去想像天空中会有一轮很圆很圆的月亮,它瓦蓝瓦蓝的,悠悠的挂在那里,仿佛从不曾离开,有时候会想,如果月亮能永远这么圆,这么亮,那永夜也没有什么不好的。
      夜晚的时候,我回到一个人的房子里,喝酒,发呆,或是上线。
      “我出门旅行,旅行有时候可以使我忘记不快的事情,把一切都忘记掉。”流离蓝依旧在路上给我发来消息。
      “蓝,你真的能够忘掉一切吗?如果是那样的话,你为什么还要走呢?”我们之间的对话虽然很少,但却总是直奔主题,直达对方的心里。我知道,她永远都不可能忘却曾经,就像我永远都不可能忘记过去。离别已经成为了习惯的一种行动,多么可怕的习惯啊。我们一样的在孤独里游走,想要忘记,却又不断的忆起。像以前我在T城一样,我静静的呆在电脑这端的某个角落里,淡定的遥想着她的飘泊,想祝福她,却总是无从说起,只能有一些不曾说出口的理解和了然在我们之间,在网络之上传达着。
      总是会做很多的梦,但却再没有哪个梦能像沙漠中的蓝色月光那样清晰的记起了,记忆仿佛出了毛病,越是久远的事,越是细节的东西,就记得越是清楚,可刚刚发生的事情却总是忘记得很快,我有些茫茫然的在活着,生命已经成为了一部黑白的默片,没有颜色,没有声音,我失去了所有的颜色,我总是期待有一天,这些颜色会在一个瞬间,再回到我的记忆中,让所有的事情都变得鲜明起来。
      我常常会久久的看着那两个依偎在一起的杯子,想起北方的那个小城的超市里那个场景,一个叫伊水蓝的女子,凝视着我的眼睛,那么淡定,却又那么深刻的对我说:“再见。”
      我也会不时的看向门口,然后想起那天的那个下午,在这所喧嚣的城市里,我和一个叫苏冰燕的女孩子还有一只叫呆呆的猫与我道别,我看着她们走出去,门就自动的关上了。
      我还会在每一个深夜打开电脑,然后想起某一天在网络里和那一个叫流离蓝的女子聊天的全过程,一些仿佛从容的字,出现在她的电脑上,然后再出现在我的电脑上。字的颜色永远都是那种淡淡的忧郁着的蓝色。
      我甚至还会在难以入眠的时候想起菲菲和周筱,这两个永远都不可能与我以朋友身份相处的女人。而她们已经离我渐远了,原来这世界上真的没有永恒的爱情,虽然爱情的伤痛依旧以一种仿佛可以永恒的方式出现。
      想起的都是过往中的细节,就像彼时的时光已经停止了一样,定格在某一个瞬间。我能一下子抓住那时所有的感觉,但也只能停留很短,像烟花一样,炫丽过后,就是沉寂,那种让人心悸的沉寂。
      在此之间,我和几个要好的网络文友开始办一个文学性的网站,那是一个叫子归原创文学网的网站,非营利性的网站,仅仅是想有更多在网络上喜欢文学的朋友能够有个交流的地方。在那里,我开始学习怎样与人相处。我把每天的工作都安排得很忙,而且接受大量的约稿。我努力试着让自己不要再去回忆一些过往,在我全心投入工作上时,这一点我想是成功的。只是一休息下来,或是一打开QQ,看到那个熟悉的头像,记忆就会涌上脑海。我开始觉得,人的记忆是一件很怪的东西,总是会想起一些琐碎的事,但却总是会平淡到让你疼,像刀锋和针尖一样,越薄越细的地方越是会伤人。
      烟越抽越狠,酒越喝越凶,这些不良的习惯让我不停的咳嗽和干呕,只是,我无法戒去,很多事情,与意志无关。
      “有些时候,我会拼命的抽烟,让自己在烟雾中变得飘渺,黑暗中会有一丝火光在忽明忽暗的燃着,像生命,又像未来,它让我无所适从,我孤独的看着烟灰缸里面的烟蒂在燃烬后堆积在一起,它们燃烧了自己,却换来了相逢。”在网络中再次遇到流离蓝的时候,我正在看着烟灰缸冥想。
      “我曾在趵突泉公园里看到有许多鱼在自在的游着,它们相距很近,却从不接触,只是与彼此擦肩的游过,然后又孤独的远去。”看到她发过来的消息,我想她一定又流离了很多地方吧。只不过,她也变了,变得懂得去欣赏风景和过程。
      “如果我们生活在喧嚣的水中,我们势必孤独,而只有燃烬了自己才能相聚,生活与理想总是背道而驰,有些痛,无法言喻。”就似我,现在生存在鱼缸中,向往着烟灰缸,更多的时候,你无法找到两全其美的办法。
      “每个人都在说理想的生活,可真正理想的生活是什么呢?真正理想的生活又在哪里才能找到呢?”
      “在心里。”
      “是啊,仿佛也只有在心里才可以找到了。”
      流离蓝行走的依然很孤独,一如我孤独的在这偌大的城市里。我们都在试图忘记,只是方法不同,渴望得到的温暖竟是如此惊人的相似。

  9. fuujingding 说:

    他是个有家的男人。"苏冰燕说这话时正在喂她的金鱼,呆呆正呆呆的望着她手中的鱼食落到鱼缸中。
      
      "哦。"其实这些就算她不说我也知道。
      
      "你不觉得我很……。"苏冰燕欲言又止。
      
      "无论从道德的角度和情感的角度,我想我都无权评判。"我看了看她,这几天来,苏冰燕好像有些瘦了,感觉剥去了表皮的一些掩饰后,并没有让她真正的快乐。
      
      "唉,我是不是错了。"她一脸的茫然。
      
      "我还是那句话:爱情是不会错的,如果那真的是爱情的话。爱了就爱了。"我突然又有一种想要喝酒的冲动,想起了以前自己那些错过的缘份。也许它们根本就不属于我吧。但我仍未对自己的任何感情决定而后悔或懊恼。
      
      "是啊,爱了就爱了。"苏冰燕喃喃的说。
      
      也许人的本性都是这样的吧,期盼一些东西,梦寐一些东西,但为了一些我们自身无法抗拒的因素,或是为了躲避一些伤害,就变得患得患失,然后错过,无法回头,无法悲伤。面对着这样一个迷茫的女人,我的心也开始迷茫了起来,但有些与记忆无关的东西,却在脑海里开始有了一个轮廓。
      
      "生命仿佛就像蒲公英一样,被风吹得飘飞了起来,随便找个能够生存的地方驻足,然后却是在酝酿另一场飘飞,也许又有风要吹来了。"又是那种淡蓝色的字体,又是那个熟悉的ID,在网络的另一端随着那个倔强女子的倾诉流泻过来,到我的电脑上,再到我的心里。
      
      "蓝,是否我不再醉去,你也可以不再流离?"
      
      "月,告诉我,你现在有可能不醉吗?"
      
      "唉,我不醉去又怎能忘记些什么?"
      
      "是啊,我不再流离又是为了守候什么?"
      
      "我们诠释寂寞的方式虽然不尽相同,但却都等同于自虐。"
      
      "那也许是因为我们都太自私,也太自恋了吧。为了不变初衷,甘愿放弃温暖,虽然在故作从容,但其中的辛涩,又哪能是为别人所知的?"
      
      "太矛盾了,有时候我居然不知道自己是在追求完美,还是在敌视完美,很多东西拥有的时候都会很温暖,那种温暖只能在北方体现,可是在北方更多的时候,却是寒冬。唉,思绪又开始混乱了起来。"
      
      "你醉了。"
      
      "也许醉了的时候才最好吧。我期待明天头痛欲裂的感觉,那让我知道,我还存在着。"
      我又开始做梦了,梦中是一片永远都望不到尽头的沙漠,昏黄,空旷,而我是那么的焦渴,终于躺倒在一片黄沙上,天空中是一轮瓦蓝瓦蓝的月亮。空间仿佛又迷离了,交错着像是幻觉一样,我又回到了童年那个爷爷和我同住的院落里,天空中还是那轮瓦蓝瓦蓝的月亮,爷爷在教我一首写月亮的诗,诗是李白写的,诗人在诗里放荡的对月畅饮,教着教着,喝酒的爷爷就醉了,院落里的声音变的可爱至极,爷爷打着鼾和着虫鸣叶舞的声音,有芳草的气味,悠悠悠悠。记忆的潮水随涌而来,拍打着已经被光阴磨平了棱角的礁石。醒来时,枕头就湿了。
      
      好久没有这种感觉了,平淡的,暖暖的感觉。几乎整整一天的时间时,我都在回忆着那个梦,从梦最初的焦渴,到最后的芳香。我能感觉到,生命的质正在一点点的变化着,我可以预知,幸福是一定存在的,只是离我还有着那么一段距离,而这段距离,我宁愿用一生去追寻。
      我要求得多吗?我觉得不多,我只是希望能够和一个我心爱的女人,站在一株向日葵旁,手拉着手,暖暖的对视,不一定要一生厮守,只要对视的时候是爱着的,拥抱的时候是幸福的,就好了。能否永恒,也许只有时间会做最好的回答。
      
      傍晚的时候,我依在窗边,看着西边的夕阳碎了,洒满天边,血一样的红。在这一天里,苏冰燕的房间中都没有人。
      
      苏冰燕回来的时候已经很晚了,打开门就直奔窗边,动作很大的往楼下挥动着手臂,在阳台上呆了一会儿才又回过头来看到坐在沙发上喝着咖啡的我。她的脸上有一种酡红色的光晕,一抹笑意掩饰不住的挂在唇角。
      
      "吃饭了吗?看我帮你带回来了什么?全都是好吃的哟。"她抖了抖手中袋子里的饭盒。
      
      "我还为以你是给呆呆带回来的呢。"我看着她笑笑。
      
      "方燃,我发现你越来越有幽默感了。其实你这人吧,怎么说呢,总感觉你是个很矛盾的人,有时候就非常的难以让人接近,而有时候呢,又能让人感觉得到你的细心和温柔。只有一样是肯定的,那就是你很敏感。"苏冰燕脱去了外衣,洗了洗手后,把饭盒放在了我面前打开,里面是半只烧鹅:"喜欢吃吗?"
      
      "很好的呀,我这个人对吃的东西没什么挑的,只要有酒就好。"我进房间去取啤酒。
      
      "难怪你这么瘦。"她看了看我手中的啤酒:"如果早前谣谣若是跟我说过你是一个每天都要喝得醉醺醺的酒鬼,我一定不敢让你住进来。"
      
      "诗酒且图今日乐,功名休问几时成。"我笑了。
      
      "呵呵,难得见你这么豪气冲天啊。"她也笑了。
      
      "也难得见你这么开心,话这么多啊。"我看到她的眼神在我说完后就有些黯然。
      
      "是啊,好久了。"她的头垂了下去,仿佛专心的盯着一杯自己刚刚沏好的咖啡。
      
      场面就这样沉默了下去,我在喝着啤酒,吃着她带回来的烧鹅。她就在挑弄着咖啡勺,一点一点的搅着。
      
      "我今天在网上看到了一篇很好看的网络小说,里面说的是一个盒子的故事,那是个有魔力的宝盒,它能带人穿越时空,回到过去,改变一些令你悔恨的事情。"最后苏冰燕打破了沉默。
      
      "月光宝盒?"我想起了周星驰演的那部大话西游。
      
      "对,那篇小说就叫《月光宝盒》,是一个叫卫捷的人写的。"她眨了眨眼睛。
      
      "哦,里面那个男主角是不是打开月光宝盒,然后咻~~~的一声回到了五百年前?"我故意用一种很怪的声音对她说,想让她更开心一些。
      
      "不,如果真的能回到五百年前也许就好了。可惜那个男主角没有。有些事情是注定无法的改变的。他只是回过头去,重新感悟一次什么才叫悔。"她的眼光放在了在她脚下的呆呆身上。
      
      "哦,那一定又是一个悲剧小说了。"我用纸巾擦了擦手,点燃了一支烟。
      
      "这个世界上有绝对的喜剧吗?任何一个故事只要它能打动人的心,要么它会让你笑着流泪,要么就让你流着泪笑,所以难忘。"苏冰燕和我面对面的坐着,歪着头不看我,把眼光望向了阳台上鱼缸里的那条鱼。这样的场景让我感觉很熟悉,我恍然想起了那个叫水蓝的女孩子,我曾经坐在收款台里,水蓝在外面。现在的苏冰燕侧着脸看鱼缸的表情和水蓝当时侧着脸看杯子的表情竟然是如此的相似,有种因专注而迷离的美。我知道苏冰燕现在的心里在想什么,可我突然更想知道当时水蓝的心里又在想些什么。
      
      "嗯。"我的心中此刻居然被一个与自己无关的女孩子填得满满的,我是不是醉了?为什么突然间会在这个时候想起水蓝呢?是不是每天入睡前摩挲那两个杯子太久了?而其中的一个杯子是属于她的?我又想起情人节的路口,那个女子是不是她呢?
      
      "方燃,你有想过要把自己的故事写出来吗?"苏冰燕突然回头看我。
      
      "什么?"我被她这个突出其来的问题问得一愣。
      
      "我决定把我和义龙的故事写出来,在没有结局之前。我要慢慢慢慢的写,不管结局是喜是悲,我都想把这故事说出来。哪怕只给我一个人,在老去了之后看。"她很坚决的说。
      
      "是啊,也许只有没有结局的故事才最纯粹吧,在意的是过程,而不是结局。也不必要去定义它是悲剧还是喜剧。"我又想要喝酒了。
      
      回到了自己的房间,我依旧没有开灯,只打开了电脑,系统在开机的时候,我借着窗外从窗帘的小缝隙中挤进来的,霓虹灯的灯光,看着放在床头的两个杯子,一直在想,我的经历算不算一个严格意义上的故事呢?而故事的定义是什么呢?如果我生命的过程也算是一个残缺不全的故事,那么我的故事又会是一个什么样的结局呢?我又将用什么把这故事来续写和完整下去呢?苏冰燕已经做出了选择,只是她在等待属于她的那个或悲或喜的时刻,那也许将是她终生都难以忘记的时刻。而我呢?我甚至连等待资格都没有,只是在茫茫然的找寻,究竟在找什么,有时候自己都会是模糊的。
      
      在一些BBS闲逛了一会儿后,流离蓝就上线了。
      
      "曾经有一个和我一样流离的女子说过:城市的寂寞如同深海。" 敏感,不过如斯。
      
      "我们不惧怕孤独只是偶尔会感觉寂寞,这两者不同。"我有些无以言表的感慨。
      
      "孤独的也只是不停流离的脚步,其实早已经在行走中忘却了。"
      
      
    谣谣过来的时候我还没有睡醒,是她拉着我的耳朵把我拉醒的。
      “哥,你起来了啦。”她跳到床上不停的推着我。
      “干什么啊?”我睁开眼睛看了看她。
      “哥,你和燕燕到底是怎么回事儿啊?”她一副气呼呼的样子。
      “没怎么啊。”我揉了揉眼睛,一看钟,居然才上午九点,我下线的时候已经是凌晨四点多了。
      “我刚刚在楼下,看到燕燕和一个男人一同上了一辆车,样子很亲昵。”她瞪着大眼睛嘟着嘴。
      “哦。”我想睡去,可又想了想谣谣很少过来,不能这样子不理她,就强打精神坐了起来。
      “你怎么这种反应啊。”谣谣有些不悦。
      “要什么反应?”我揉了睡的揉惺惺眼睛。
      “你们不是很好吗?怎么她又跟别的男人出去了呢?”
      “好是因为是朋友,而且是同在一个屋檐下的邻居,至于人家跟什么人出去就是她的事儿了。”我又用手按了按每夜宿醉后都会在醒来时疼痛的头。
      “你们没有在谈恋爱啊?”谣谣这次不仅仅是眼睛瞪大了,就连嘴也张大了起来。
      “当然没有,哪个告诉你我们在谈恋爱了?”我把扑到床上的呆呆按在了被子上,逗着它玩。
      “那你过年还带她回家?!”
      “是你非逼着我让我把她带回家嘛。”
      “那在咱们家吃饭的时候你们又那么暧昧。”
      “我们哪有暧昧了?都是你自己瞎想的。”
      “可是,可是,可是那天我听到你们在咱们家阳台上还笑了呢,你们都是那样不喜欢大笑的人,如果不是情投意合,怎么会笑得那么开心,而且那天外面放烟花的时候,你们在窗帘上的影子在烟花的映照下显得好亲近。”
      “谣谣,你就饶了我吧,那天我们分明是坐在两张椅子上,虽然也许会些位置上的重叠,但绝对没有亲近的事儿,还有,难道过年了,开心笑笑都不成?我天天板着脸你才高兴。”我故意把脸板了起来。
      “不是啦,哥,我是以为你们真的很好嘛,而且燕燕是个好女孩子,你也是个好男人,在一起多好啊。”
      “谣谣,并不是所有的好人在一起都会有好结局的,有些事,是要看缘份的,而缘份是一件可遇不可求的东西。以后别在为我的感情问题操心了,你总是这样子让我很不舒服。相信我,有一份属于我的缘份在冥冥中一直在呼唤着我,我出来,就是为了找寻这缘份。”那一刻,我的大脑中,有两个人的身影,一个是模糊的,一个是清晰的,抽象的那个是流离蓝,具象的那个居然是水蓝,她们都站在那片蓝色月光下。
      “真的?”
      “嗯,真的。”说完以后我又有点犹豫。
      
      我不太喜欢行走在上海的闹市中心,四周过于高大的建筑总让我感觉像是有一种看不到的,摸不着的,类似于命运的东西,在压抑着我,在排斥着我。跟谣谣走在闹市里,我尽量让自己能够坦然。
      红男绿女依旧存在,但他们已经不再是这个物质社会的主流了,主流的颜色已经变成了那种高级灰,写字楼外,地铁站里,看着他们一脸严肃和冷漠的匆匆而行,我在想,这个被这些人所改变的世界最终会变成一副什么样子?也许只会更加的物质,更加的冷漠吧。
      华灯初上,四周都是耸立的石头森林,城市的华丽和空洞凸显得如些清晰逼人。我像是森林里的一只小鸟,这里就是我的窝,外面的世界清晰而不真实,有时候感觉它的繁华会突然像海市蜃楼一样凭空消失。只有自己是真实的,就像是做了一个梦,醒在了不相适合的空间,我又过了一个寒冷的冬天,这样对我来说是种消耗。”流离蓝在IRC里对这样对我说。
      这个城市里,有几个人会抽出一些时间来注意一下新绿呢?
      这个城市的夜并不很长,但却总是很喧嚣,也许是白天大家都太忙了,太累了吧,只有到了夜晚的时候,才能摘下一副严肃的面具,再换上一副放纵的面具,来喧泄自己已经隐忍了一天的激情。于是,就把这夜点燃了。月亮,宽容的看着这一切,哪怕太多的人已经把他忘记了。
      “方燃,你今天有事儿吗?义龙想找你一起吃个饭。”我刚刚洗完头,从浴室中出来的时候,苏冰燕在客厅里说。
      “不必了吧,你知道我不太会交际的。”我擦着头发。
      “不须要你交际的,其实义龙这个人也很好相处的,我想他不会让你觉得不舒服的。”苏冰燕看着我。
      “我不太喜欢去酒店吃饭的,感觉那里的酒不太好喝。”我轻笑了一下。
      “那好吧,那我们就不去酒店了,在家里吃吧,我这就去买菜,也多买些酒,他也很能喝哟。”苏冰燕很得意的样子。
      我笑了笑点了点头。其实我除了父亲之外,几乎没怎么和别人在一起喝过酒,早就习惯了自斟自饮的喝酒方式。
      林义龙过来的时候,是我给他开的门,苏冰燕正在厨房里忙火着,本来想帮她的忙来着,可一想,一个男人和一个女人在一个小小的厨房里转悠,感觉总是有那么些暧昧,而且过来的人又是她的男朋友。
      “你好啊,方燃。”他豪爽的笑着跟我握手。
      “你好,林先生。”我也笑了笑。
      “别这么客气嘛,既然你能和燕燕有缘同住一个屋檐下,而且又这么照顾她,我们也就应该是朋友了,你叫我义龙就好了,我就叫你方燃了。”他环顾了一下屋子里。
      “好的,义龙,哦,对了,燕燕在厨房里呢。”我知道他在找苏冰燕。
      “玉人洗手做羹汤,咱们好福气啊。你瞧,我还给你带什么来了。”林义龙举起手中拎着的袋子,里面是两瓶酒鬼酒:“咱们不醉不休啊。”
      “嗯。”我看了看他,他有一双干净的眼睛,眼神中有那么一丝丝隐藏得很深的忧郁,虽然掩饰得很好,但我还是看得出来。
      当两瓶酒鬼酒还剩下四分之一的时候,酒精的催化下,林义龙的话更多了起来。谈的大多数都是他的事业,和一些时事的变化。而我,由于对事业没有太大的野心,对时事也不太关心,所以大多数的时候,只做为一个听者。苏冰燕在不停的帮他挟菜,眼神全都流连在他的脸上。
      林义龙是接到一个电话后才走的,接电话的时候,说的是上海话,我对上海话不太懂。苏冰燕的表情虽然没有什么变化,但挟菜的手有些发抖。
      “你……,你回去吧。”苏冰燕把筷子放在了碗上,用两只手摆弄着。
      “嗯。”林义龙站起来的时候有些摇晃,我坐在那里扶了他一下:“方燃,我认识你很高兴,虽然你很少说话,但我能感觉得到你的真诚。”
      “小心。”我站了起来,但随即我发现,原来站不稳的那个人是我,因为我毕竟是个瘸子。
      “你也小心,我们今天都没有少喝啊,改天继续,改天继续,你不用送我了,有燕燕送我下楼就好了。”他把我按坐在椅子上。
      “嗯,方燃你坐着吧,我去送送他。”苏冰燕把林义龙的外衣帮他穿上,随着他走下了楼。
      我闭上眼睛,一阵眩晕,大脑里一片空白,瞬间的幸福感又在酒醉后如期而来,那是一种近似于飞翔的快感。
      不知道过了多久,当我睁开眼睛的时候,发现苏冰燕正在收拾着桌子,她的眼角有些红,表情里充满忧郁。
      “你醒了?怎么这么快,我刚刚还在想收拾完了后叫你回屋子里睡呢。”她看了看我。
      “不用,我也不算是睡着,只是在享受醉酒后的感觉。”我牵动了一下嘴角。
      “醉酒后还有好的感觉啊,呶,喝些咖啡吧。”她冲了两杯咖啡,把一杯放到了我的面前,另一杯自己用又手捂着。
      “当然了,感觉像在飞。”
      “飞?等到酒醒后头痛时,就知道飞的代价了。”
      “哪种幸福能没有代价呢?”
      “那倒是。外面下雨了。”她若有所思的点了点头,眼神又迷离了起来。
      “不说这个了,他没开车来吧?”我想把这些伤感的话题叉开。
      “没有,他知道今天要喝酒,所以就没有开车。坐出租车走的。”苏冰燕长长的出了一口气。
      “哦,那就好。”
      “这次你感觉他这个人如何?”
      “真的要我说?”
      “真的,方燃,我们是朋友,而且我知道你的眼光一向都很准,你总是那么细心的关注着你身边的人和事。我希望你能够中肯的评价一下义龙。我要知道你真实的感觉,好话坏话都没有关系。”苏冰燕很认真的看着我。
      “他带着一个比外面那些人更厚重的面具。但却很容易让人家看出来他的面具,有时候反自己隐藏得太深了也未见就是一件好事。人前洒脱,人后感伤,心思很重,想放纵,却总难冲破一些阻碍。”
      “谢谢你,方燃,不早了,睡吧。”苏冰燕深深的看了我一眼,然后端着咖啡走进了她的房间,呆呆蹑手蹑脚的也跟了进去。
      我打开窗子,把手伸出去,真的下雨了,潮湿的空气扑面而来,雨不大,只是在唏唏漓漓的下着,一滴一滴的滴在窗子上,汇成了一条条水线,远处的那一片霓虹显很遥远,应该是一个安全的距离。不论如何,有距离的感觉才是美好的,只因为有了距离,你才能更完整的看一个人或是一件事。
      最近的这些日子里,流离蓝总是会在线的,我想她一定又是有心事了,其实在网络里,有一种人是只有在有心事时才会频频上网的,也许这心事无法言说,只能用一种虚拟的或是发泄或是倾诉的形式来表达。我和蓝都是这样的人。
      “月,上海的夜在下雨,那些雨很凉,把我的头发弄湿了。”
      “蓝,你一直是个让人心痛的女子。” 我闭上眼睛,是一个孤独而又模糊的影子。
      “有些人总会让人心痛,喜欢的或不喜欢的,怎么取舍呢?”
      “蓝,很多事情没办法圆满,我们珍惜,为了避免伤害。”我真的很怕她那颗易感的心会再次受伤。
      “月,我会保护好我自己的,别为我担心。”
      “你总是这样,心是易感的,却总要逼自己表现得坚强。”
      “有你懂我,够了。”
      
      
    有时候我甚至在想,我认识蓝到底是我的幸运还是我的不幸?我们虽然看不到对方的脸,却看到了对方那深藏在心底的伤痕。并且因为太了解彼此,太懂得彼此,所以就也为彼此多承受了一份伤痛和牵挂。个中滋味,说不清,道不明,也许只有我们两个人的心最清楚吧。
      外面的雨还在下着,关上电脑后,屋子就黑了下来,又将会是一个倦怠的黎明,躺在床上,感觉脚却是冷冰冰的。
      “方燃,我想搬出去住了。”起床后,出去洗脸时,看到苏冰燕坐在客厅的沙发上看着我,样子像是已经等了很久了,呆呆趴在她的腿上。
      “嗯。”我迟疑了一下,但还是走进了洗手间,其实自从林义龙出现后,我就知道苏冰燕和我同共住在这个屋檐下的日子已经不太多了,我本以为先搬走的会是我。
      “你不为我为什么这么急于搬出去?”从洗手间出来的时候,她还是坐在那里。
      “有些事,不用问。”呆呆从她的身上跳下来,跑向了我,围在我的脚边打圈圈。
      “方燃,有些时候,我总感觉你离我很远。”苏冰燕长长的叹了一口气。
      “什么时候搬?”我看了看她。
      “今天,一会儿。房东那边我已经打电话说完了,还有一个月的房租在她那里,你下个月之前,不用给她交我那一半。”她看着我要走进房间:“你做什么去?”
      “给你取钱,这么长时间以来,一直是你照顾我多一些。钱我这里还有一些。”
      “别,方燃,别。”她站起来,想伸手拉我,又把手放下了。
      “那好吧,你有什么须要的?”我停住了脚步,但我并不想占她的便宜,想着要怎么才能也帮上她的一些忙。
      “方燃,你可不可以让呆呆陪我一些日子?我保证会把它照顾得很好,而且,我保证会在你想它的时候,把它送回来。”她用那种近乎祈求的目光看着我。
      “这……。”我犹豫了,呆呆是我唯一的朋友,它一直都跟在我的身边,从我抱回它的那天起,它就跟在我身边从未离开过,在我寂寞时,它是我唯一的倾诉对像,对苏冰燕的这个要求,我感觉很难以接受。
      “那就算了。”失落迅速的蔓上了她的脸庞。
      “你所谓的一些日子是多久?”我有些动摇了,其实我明白她这一走是意味着要面对什么,我也明白也许她会面对空前的孤寂与失落。
      “不会很久。”她的语气有些决绝,表情有些伤感。
      “那好吧,我希望你在它不习惯呆在你那里的时候把它送回来。”我终于还是暂时把呆呆借给她。
      “嗯,谢谢你。真的很谢谢你,我知道你肯借出呆呆意味着什么。”她的目光很诚挚。
      搬家公司的人来得很快,动作也很快,在林义龙过来的时候,他们已经差不多把苏冰燕须要拿走的东西都搬上车了。
      “对不起,杂志社的事儿一直没有处理完,所以迟到了。” 林义龙满脸歉意的对苏冰燕解释着,而苏冰燕只是还在环顾着这个屋子。
      “谢谢你,方燃,谢谢你这么久以来照顾燕燕。” 林义龙又一次握住了我的手。
      “我今天听了好多次谢谢。”我看着林义龙疑惑的表情,没有解释。
      当林义龙抱着那个鱼缸,而苏冰燕抱着呆呆准备出门的时候,我叫住了林义龙。
      “我和燕燕相处了也有一段日子了,有她这个朋友的这一段日子,使我在上海得到了许多以前未曾预料的温暖,她是一个很好的女孩子,我希望你能尽你所能的照顾她,别让她受到伤害,我觉得她以前受的已经太多了。还有,别把你的忧郁都传染给她,她很敏感。”我拍了拍林义龙的肩膀。
      “方燃,这是我认识你以来,你说得最长的一段话了,我会记住的。”林义龙重重的点了点头,给了我一个让我放心的眼神。
      “帮我照顾好呆呆。”我抚摸了一下呆呆后背上的毛,故意不去看苏冰燕含泪的眼睛:“呆呆,你要听燕燕的话啊,就当是离开我渡假了,等你回来我给你讲故事。”
      在门关上的一刹那,我听到呆呆“喵呜~~”一声长叫。
      
      从黄昏,到傍晚,直到夜很深了,我都一直坐在客厅的沙发上,没有动,不想吃饭,不想喝酒,不想写东西,我只想静静的呆着,坐在那里,让自己的心一点点的平静下来,去慢慢的习惯没有了呆呆和苏冰燕的这间房子。我能听到自己的呼吸,感觉这房子居然是如此的大,大到了空旷,我开始想念北方自己的那间超市了,在那里,我和呆呆过得不也挺好的吗?为什么还要让自己来到这个城市呢?又认识了一个敏感又带着伤痕的人,让自己的心中又多了一份牵挂,为什么呢?一些事情仿佛在冥冥中早已经注定,注定应该相遇的,总会相遇,注定为之感伤的,总会感伤,有永恒吗?我自己已经越来越无法回答自己所提出的问题了,灵魂像是一个被老师考问怕了的学生,甚至恐惧再次回忆。
      还好,我还有网络,那里还有一个叫流离蓝的女子,她会懂我的感伤吧,想及到此,我有些迫不及待的回到房间里,打开电脑,拨号上线。OICQ里流离蓝的头像是亮着的,她没有叫我失望。
      “蓝,你寂寞吗?”也许我问了一个很傻的问题吧。
      “寂寞,你呢?”其实我知道她寂寞,要不然,她就不会写那么多伤感的文字,要不然她不会在驻足后还没来得及欣赏风景,便再次流离。
      “我亦如此,但我们都无法对别人言说自己的寂寞,只能任由寂寞变成火焰般的把自己灼伤。”我想我真的快被自己那种寂寞的感觉烧着了,我是那么的渴望自己能够有一个朋友还在我的身边,哪怕是那只永远都听不懂我讲述,永远都做出一副呆呆的表情的呆猫。
      “我们都如黑夜一样的静得让人觉得可怕,我理解你的感受。”是啊!她理解,她是理解我的。莫明的,鼻子酸了。
      夜深了,我抬头望向天空,一轮蓝色的月亮再次升起在夜空中,只是,他尚缺了一块没有变成圆的。
      第二天,整整一天的时间,我都呆在客厅的沙发上,拼命的喝酒,直到傍晚,父亲和谣谣过来看我。
      “怎么弄成这样呢?喝了这么多酒?”父亲走进屋子,就看到了一地的空酒瓶和一个烂醉的我,他紧皱着眉头。
      “哥,你怎么了?不想活了?”谣谣拉了拉我,但没有拉动,我心中很清楚,只是不想说话,也就只是眯着眼睛看着他们。
      “燕燕呢?呆呆呢?”谣谣在屋子里找了一圈后,还没有看到苏冰燕和呆呆,就又回到了我的身边,父亲则帮我收拾着一地的酒瓶。
      “寂寞啊!”我喃喃的说。
      “你说什么?”谣谣把耳朵贴近我的嘴边。
      “算了,你别在这个鬼地方住下去了,收拾一下,跟我回家。”父亲大声的说。
      “不。”说完这个字后,我就真的醉了。

  10. fuujingding 说:

    上午,谣谣打电话过来。
      
      "喂,老哥啊,还有一周就到了春节了,爸爸告诉你一定要回家过年啊。"听了她的话,我才想起,这一年终于也到了尽头了。
      
      "嗯,告诉爸爸,我一定会回家过年的。"呆呆爬到电话上,用爪子拨弄着电话线。
      
      "对了,记得叫上燕燕一起回来哟,她一个女孩子一个人在上海,如果没有人陪她过年会很孤独的。"我总觉得谣谣的关心中有一种别的意味。
      
      "那还是你过来说吧,我不太好说的。"我实在是不知道该如何开口邀请她去父亲那里过年。
      "嘿嘿,那好吧,看你老妹出马,保证马到功成,我下午就过你那边去。"电话那头,谣谣嘿嘿的笑。
      
      "哦,好吧。" 挂上电话时,我听到外面苏冰燕在弄早餐的声音。近来这几天,她总是会弄好了早餐叫我起床一起吃,其实我们所说的早餐,吃的时候通常都已经是快到中午了。
      街市上有潮湿的气味,是啊,就快要早春了,太阳暖洋洋洒在街中行人的肩膀上,到处都是节日来临时的气氛,放慢了脚步的人们,脸上都有一种惬意的笑容。我打开车窗,让潮湿的风吹在脸上,心静得如此舒服。
      
      下车的时候,苏冰燕一副手足无措的样子,我知道,她也是一个不太善于和人交流的人,只是谣谣的缠功实在了得,她挽着苏冰燕的手,不让她有回头的机会。我还是很想让苏冰燕过父亲这边来过春节的,因为我知道,一个人过春节的滋味,实在是不太好受。呆呆从我怀中跳了下来,转头看着两个女孩子。
      
      父亲和孙阿姨早就已经在客厅中等着了,看到我们进来,父亲的脸上挂着一丝慈爱的笑容迎了过来。
      
      "老爸,这就是我跟你说过的燕燕,哥哥的‘室友‘。"谣谣拉着苏冰燕的手,特意的强调着室友两个字,还做着鬼脸。
      
      "方叔叔好,打扰您了。" 苏冰燕的脸庞上一片绯红,仿佛想再要张嘴解释一下谣谣的话,可看了看我,最终没有,只是把一份包好的礼物交给了父亲。
      
      "好好好,一点都不打扰,唉,我们家人口也少,而且吃惯了北方菜,难得你也是北方人,又和燃燃有缘同在一个屋檐下,欢迎还来不及呢,还要送礼物,太客气了嘛。"我有时候不得不佩服父亲在处理一些人际关系方面的风度,这是我永远都无法学会的。
      
      "别站在门口说啊,快让孩子们进屋里坐。"孙阿姨也是满脸的笑容。
      
      我呼吸着这温暖空气,第一次,感觉有种真实的幸福慢慢的在心中蔓延。
      
      晚饭吃得很安静,除了谣谣在讲一些大家都听不太懂的笑话外,就是孙阿姨的一些调动气氛的话语,父亲偶尔会问我几句,而我回答的时候通常都会简之又简,苏冰燕并没有很拘谨,只是很少话,会浅浅的笑。
      
      "你为什么不在家中住呢?这里很好啊。"吃过饭后,父亲,孙阿姨,还有谣谣,都各找借口回了房间,只留下了我和苏冰燕在客厅里,沉默了好一会,最终还是她打破了沉默。
      
      "懒散惯了吧。"我低头看着呆呆跑到了阳台上。
      
      "刚才为什么没有解释呢?我是指谣谣那些误会的话。"我跟着苏冰燕走向了阳台。
      
      "你想我解释吗?" 苏冰燕依在窗子上,看着窗外的灯火辉煌。
      
      "没所谓了。"我抬起头,习惯性的想找寻月亮,才想起,今天是农历的大年夜,根本就不会有月亮出现。
      
      "就是,有些事,解释也没有必要,而且我想方叔叔和孙阿姨也已经看出来咱们根本就不可能是情侣了,他们都是那么精明的人。" 苏冰燕又是那种浅笑,那种淡淡的笑容,我仿佛很熟悉,又很陌生。
      
      "新年快乐。"我看着苏冰燕淡淡的笑笑。
      
      "也祝你新年快乐啊。" 苏冰燕看了看我的笑容,把阳台上的一把椅子搬到了我的面前,自己则坐在了另一把椅子上:"方燃,我喜欢在浦东这里看向浦西那边的不夜天,遥远的,朦胧的美,有时候,只是有时候,我居然是那样的向往那喧嚣。"
      
      "嗯。"我也坐了下来,静静的看向窗外。
      
      "方燃,在上海能认识你这样的一个朋友,真好。"
      
      "喧哗的都市里,都如此寂寞的朋友。"我又转过头看了看苏冰燕说:"燕燕,我给你讲个故事吧?"
      
      "好啊,还很少见你这么有兴致呢,你讲吧。" 苏冰燕笑了,脸上挂着那种开心的笑容看着我。
      
      "从前有一座山,山上有一座庙,庙里面有一个和尚和一个老道,那个和尚给那个老道讲故事说,从前有一座山,山上有一座庙,庙里面有一个和尚和一个老道,那个和尚给那个老道讲故事说,从前……。"我开始反复不停的给苏冰燕讲这个故事,她开始笑了起来,最初还是浅笑,后来就是大笑了。
      
      "你常讲这个故事吗?" 最后苏冰燕笑着打断了我。
      
      "是啊,实在很寂寞的时候,我就给呆呆讲,它总是很专注的听。"窝在角落里的呆呆一听提到它的名字就跑了过来,呆呆的看着我。
      
      "也难为了呆呆了。"苏冰燕笑着把呆呆抱在了她的腿上。
      
      我看了看她,没有再说话,其实我喜欢的故事只有两个,一个是流离蓝跟我讲过的,那个猫和鱼的故事,一个就是这个故事。前一个故事,是只有我和流离蓝两个人知道的,后一个故事,却是我常常讲起的,虽然听众总是那只呆呆的猫。
      
      我无法告诉苏冰燕,我其实很喜欢这个故事,是那种发自内心的喜欢,我也无法告诉她,从这个仿佛简单又很罗嗦的故事里,其实我感悟到了好多好多。一座寂寞的山,一座寂寞的庙,两个在寂寞中修行着的方外之人,不停在讲述一个有关于轮回的故事,停不了的,停不了的,如此无奈的轮回。我不期望她能听懂这个故事,我只是想讲给她听,仅此而已。
      
      "快看,烟花。"苏冰燕指着窗外,兴奋的,大声的对我说。
      
      窗外不知是哪里,放起了烟花,把这夜彻底的点燃了,五光十色的火花在空中放肆的绽放着,与霓虹交相辉应,在没有月亮的夜里。
      
      "方燃,你喜欢烟花还是喜欢霓虹?" 苏冰燕看着窗外喧嚣的夜空问我。
      
      "都不喜欢,我喜欢月亮。"但今晚,我找不到我的月亮。
      
      "嗯,你是那种向往永恒的人。"
      
      "也许吧。"
      
      "我喜欢烟花,它们那么放纵的美着,用它们的全部绽放,只为了那一瞬间,只有一瞬间。"烟花的流光在苏冰燕的眼中闪现,转瞬不见,随即,她的神色暗淡了下来。
      
      流离蓝在网络里问我:你喜欢抽什么牌子的香烟?"
      "红河,一种云烟。"我喜欢那种辛辣的味道。
      
      "我听过一种说法,就是男人对于烟的专一就像是女人对于爱情的专一一样,一旦喜欢了,都会很难改变。"流离蓝的话有些无奈。
      
      "也许吧,只能说是也许。"我想起了年少时那个红衣的女子,恍如梦境。
      
      "我在听一首歌,一首老歌,许美静唱的《你抽的烟》,那个女人执著的找遍了街上的店铺,只为了买到一盒她所爱的人喜欢抽的香烟,想留住他的味道。"唉,一个敏感的女子。
      "烟其实就像梦境和网络一样,虚幻得让你无法掌握。"
      
      "爱情呢?"
      
      "爱情亦然。你很难去掌握一种明天发生的事情和感觉。一切都在未知中暧昧的朦胧着。"
      "于是我们茫茫然的选择,茫茫然的错过了好多,云里雾里,看得恍惚,触摸不到真实和内在,游离于外。"
      
      "也许有些事情,恍惚比清楚好,至少伤得不会那么深。"
      
      "月,你错过了什么?"
      
      "错过了一种色彩,满天的烟花,却找不到属于我的那抹色彩。"
      
      "如果让你绚烂一次,你会付出所有吗?"
      
      "不知道,怕再次选择还是会伤。你呢?"
      
      "我也不知道,也许会吧,也许不会。"
      
      窗外的天空暗蓝色的微明着,月亮显得格外的皎洁,有些过往,清晰后,再次朦胧,在黎明到来前,归于沉静,等待再次与喧嚣的对持。

    醒来时已是午后,电脑边有一杯没喝光的啤酒,在阳光的照射下发出琥珀色的光,烟灰缸里的烟蒂都堆积在一起,温暖着彼此的残躯。窗外,植物已经开始在为绽放做最后的准备,春天就这样在人们不注意的情况下到来了。看着街上忙碌的人群都已经换上了春衣和笑脸,才想起,自己的电脑里还有一个属于冬天的,没有写完的故事,不敢去碰触了,怕再次感觉寒冷。
      
      浴室的镜子里,是一张熟悉而又陌生的脸,从什么时候开始,自己已经不再敢确认自己了呢?也许把灵魂埋得越深,心里就越是惶恐再次面对吧。
      
      "你醒了?"苏冰燕歪着头依着她的房门看我。
      
      "是啊。"我给自己倒了杯水,宿醉之后,总是会很渴。
      
      "今天看起来你心情不错嘛。"她笑着。
      
      "哦?怎么说呢?"我挑了一下眉毛。
      
      "因为我心情不错,所以我看每个人的心情都是不错的。" 苏冰燕的笑容像孩子般的透明。
      
      "哦,那我现在的心情还真是不错了。"我看着苏冰燕,也摇着头笑了起来。
      
      "说吧,今天想吃些什么?我请客,我今天收到了一大笔稿费呢。"苏冰燕做出了一个财迷的表情。
      
      "哦,那倒是应该庆祝一下了,吃什么就随便你了,不过我最想喝酒。"我真的很替苏冰燕开心,这些天以来,她都在没日没夜的写作,任何回报都是应该的。
      
      "你呀,酒鬼一个。我倒是不怕你喝酒,我就怕你喝了酒之后又开始没完没了的给我讲那个和尚和老道的故事,你知道不知道,你那个时候还真的是很烦啊。" 苏冰燕说着又大笑了起来。
      
      "唉,知音难觅。"我半真半假的叹着气。
      
      "我想能忍得住被你烦的知音还真的不多。对了,你怎么就对酒那么感兴趣啊?"
      
      "没办法,谁让我是醉月呢。"其实更多的时候我都不知道我为了什么而醉酒,也许是为了在醉后能够彻底的解脱和忘却,也许是为了醉后那种朦朦胧的感觉吧,一直以来,都觉得虚幻比真实安全,虽然自己更渴望某些真实。
      
      "醉月?什么意思?"苏冰燕皱着眉头看我。
      
      "李白随殇而醉月的醉月。"我淡淡一笑。
      
      "哦,看不出来,你的野心还真的是不小呢,居然想把月亮都醉翻了。有必要重新认识你了。"她一副若有所思的样子。
      
      不能了解的人就没有必要去了解,这是我早就知道的一个道理,我从不试图去了解一个人,因为人本身就是多变的生命,只能理解,不能了解,了解越深,对彼此都会是一种伤害,甚至会为彼此的一些痛苦而感觉到更大的痛苦。我不了解苏冰燕,但我理解她,甚至佩服她的勇气,为了一场不可能圆满的爱情,而执著的追求和守候。
      
      街上到处都是春的味道,空气湿润而又清爽,在一家不知名的小餐厅里吃过了晚饭,伴着落日的余晖醺醺然的走在行人已稀的人行道上,感觉很是舒服。
      
      "其实在初见你的时候我感觉你很像一个人。"我看着迁就着我步子而走的苏冰燕。
      
      "是吗?像谁?你女朋友?"她的脸上满是笑意,在她的头上,树枝间有暗绿的叶芽悄悄的探出。
      
      "不是,一个朋友,哦,不,应该是两个朋友,一个在网络中的朋友,一个在现实中的朋友。"我想起了两个叫蓝的女子。
      
      "看来我这样的人还真是很多呢。"
      
      "应该不是很多吧。初见你时,你脸上的淡漠真的很像一个我以前的邻居。"
      
      "淡漠往往都会是一层保护色。那另一个网络上的呢?你没见过吧?"
      "是啊,没有见过。"
      
      "那你又怎知我们很像?"
      
      "那是一个把自己的灵魂搁置在路上的倔强女子,她的生命仿佛就只能四处的颠沛流离,不能停留,宁愿孤独的行走,也要找到属于她的缘份。"
      
      "要有一颗怎样的心,才能经受得起那不停的流离啊,我想她的这种感觉我明白。总有些缘份在身边,可那不是我的。"
      
      "是啊,强迫自己面对一些不属于自己的感情,是负累,是比流离而让人难以忍受的疲惫,只是更多的人选择与我们选择不同,耐不住寂寞,渴望眼前的瞬间温暖。"霓虹不知在什么时候,又已经在月亮到来之前,占据了这城市的天空。
      
      回到住处后,苏冰燕烧水冲咖啡,而我回到了房间里,打开电脑,点燃一支香烟,开始写一篇新的东西,路上的一些话,心中的一些感想,积累的一些思绪,串成了一种难以抑制的创作冲动,写东西时,这种冲动是很难得的。呆呆乖乖的在客厅中吃着苏冰燕给它带回来的鱼,不时还抬头看看阳台。
      
      "在写什么。"苏冰燕把一杯热气腾腾的咖啡放到了我的桌子上。
      
      "谢谢。我在写一篇新的东西。"我没有抬头,手指继续还在键盘上不停的敲击着。
      
      "《把时间染成蓝色》。好棒的名字。好了,我不打扰你了,你写吧,写好了先给我看啊。"
      "好的。"
      
      我始终相信记忆和时间都是有颜色的,有红色,白色,绿色,黄色,还有蓝色,我们的生命与这些颜色有着密不可分的关联。我们在这些颜色里纯洁,无知,成长,沧桑。当一段一段的路程都已经走过,我们也画下了一笔一笔的色彩来证明。
      
      归于最后的是海,那种湛蓝湛蓝的海,情海,欲海,心海。激情,热切,疯狂在深邃,冰冷,平淡下面汹涌着。谁都无法安然的泅渡到那片温暖的滩。一切都只因为我们习惯了,习惯是一种多么可怕的东西啊,摆脱掉的是什么,放不下的又是什么?
      
      写着写着,我仿佛就进入了那种非理性的状态,思绪放纵的进入到了那片时间的海中,忘却了自己,忘却了一切,只有一片模糊到暧昧的色彩,复杂的,机械的动作着。这感觉真好。
      把东西写完上线的时候已经是凌晨了。
      
      "我以为你不会来了呢。"IRC里,只有流离蓝一个人的名字在挂着,看到我进来,她就马上和我打了招呼,想来已经等很久了吧。
      
      "我刚刚在写一些东西。一些在心中沉淀了很久的东西。"
      
      "哦。"
      
      "蓝,你有心事。"我能感觉得到。
      
      "月,你总是那样敏感的知道我情绪上的变化。"
      
      "有些人,是不用刻意的去了解就能了解的,有些人,根本就无从去了解,也就没有必要了解了。"
      
      "月,我不知道是不是流离得久了,有些累了,当一个人对我很好时,我几乎有些要动摇了,我跟自己说,就这样吧,跟他在一起,这样已经很好了。可是我的心中感觉还是有些东西是不完整,在心里有个声音一直在对我说,这其实不是我想要的。"
      
      "这种温暖也许只是短暂的吧,从心底来说,我很希望你能安定下来,但是,我又不希望你为了安定而放弃快乐。"
      
      "我知道我会幸福,但不会快乐,没有快乐的幸福难道就真的值得我放弃自己的初衷嘛?"
      
      "也许我们都太自私了吧,也太自恋了,追求的一些感觉都是茫然而遥远的,最后会弄得自己伤痕累累。"
      
      "蓝,不论你如何的选择,做怎样的决定,你都要记住,保护好自己,别让我担心。"
      
      "月,你也一样,人越敏感,快乐就越少。"
      
      "唉,有些时候,我真的有想放弃自我的感觉,白天是行尸,夜晚是游魂,就这样活着,真实而又麻木。"
      
      "月,你知道的,我们都不会麻木的,因为我们能够有如此清晰的痛觉和记忆。"
      
      "我想在我们找到那个命中注定的爱人之前,我们都不会很快乐,也许是上苍由于我们的自私,给了我们诅咒。"
      
      "现在的电台里有人在点歌,希望他爱着的那个人可能听到。其实这种点歌听到的可能性极小,但居然每每总会有奇迹发生。有人说爱情是一场高烧,但我觉得爱情是奇迹才确切。人生中再也没有比爱情更典型的奇迹了,它能使人由丑变美,使别的不可能的事变得可能。"
      
      "只要活着,奇迹也许就会出现。"
      
    苏冰燕敲门找我的时候,我还没有睡醒,等我来到客厅时,发现她坐在茶几边上,茶几上有一杯咖啡,好像已经冷了,她竟然没有发现我已经来到了客厅,独自坐着看着那杯咖啡发呆。呆呆蜷缩在她的脚边,也是一副发呆的样子。
      
      "怎么?出什么事儿了?"我走到她的面前。
      
      "他知道了。"她的眼睛仍然没有离开那杯咖啡。
      
      "谁知道了?知道什么了?"我搬了把椅子坐在了她的对面。
      
      "我跟你说起过的那个人,那个我爱的男人。他知道我就是网上的那个我了。昨晚在网络上,我说错了一句话,让他确认了我。原来他一直就都在怀疑的。"苏冰燕的手都在抖。
      
      "哦,那他怎么说?"
      
      "他说今天下午会来看我,他知道这里的,以前他送过我。不行,我不能让自己这样没有丝毫掩饰的面对他,我还没有准备好。帮我,方燃。"
      
      "想我怎么帮?"我注视着她的眼睛。
      
      "唉,我也不知道啊。"她手足无措的样子。
      
      "告诉我,你爱他吗?"我点燃了一支香烟。
      
      "我当然爱他,很爱很爱他,可这会是一段错爱啊。"
      
      "没有错,燕燕,爱情永远都不会有错和对之分,如果这段感情真的是爱情的话。面对自己,面对他吧,有些事,面对也许比逃避更能让你解脱。"
      
      "那……,那我。"她有些犹豫。
      
      "勇敢点,爱都爱了,还怕什么?"我鼓励着她。
      
      她咬了咬下唇:"谢谢你,方燃。"
      
      "客气什么,是朋友,我当然希望你快乐了,我知道,在离开他的这一段时间里,你是不快乐的,我想他一定很优秀。"我淡笑着。
      
      "嗯,对了,我希望他来时,你也能在场,给我壮一个胆儿。"她的笑上终于也有了笑意。
      
      "好的,跟他打个招呼还是行的,但我也不能做电灯泡啊,所以,我一定在他来的时候在场,在他的面前消失,有些事儿,要你们自己谈谈的吧,呵呵。"我安慰着她。
      
      "难怪谣谣说你是个好人呢。"其实我觉得这个时代里,在没有利益冲突的情况下,就不会有坏人。
      
      我可以劝着苏冰燕勇敢面对,自己却无法同样勇敢,就像我可以让笔下的人物坦然,自己也无法坦然一样。人啊,也许只有自己的心,才是为自己准备的吧。
      
      苏冰燕一直很紧张的在客厅中踱着步子,她的房间里,电脑开着,音箱里在放着一支粤语的歌,那是我以前很喜欢听的一支歌,梁朝伟的《偷偷爱你》,一个他演的同名电影的主题曲。其实我明白她此时的感觉,一切都是未然,一切又都已经揭开,没有了面具和私隐,那种赤裸裸的目光和相见之前会让人感觉茫然。还好,有爱。
      
      门铃最初响起的时候,我们谁都没有动。我在看着苏冰燕,她似乎有些愣住了,直到呆呆跑到门边去挠门时,她才惊醒一般的去开门,有一只手,一直攥着很紧的拳头。打开门,是一个高高大大的男人,有一张成熟俊逸的脸,嘴角边挂着一种胜利的笑容,爽朗而又耐看,这样的男人也正是大多数女孩子喜欢的类型。
      
      这个男人在门口处和苏冰燕有几句低语,说什么我不得而知,我看到苏冰燕的脸红了起来,一副手足无措的样子。走进门来,那男人看到我,有些一愣,但也只是一瞬,笑容很快又回到了他的脸上,有一种自信和了然的表情。
      
      "你好,我是林义龙。"他向我伸出了手,交际上的礼貌和风度也绝对是一流。
      
      "方燃。"两只手握到一起时,我有些淡淡的一笑,不知道为什么,我还是那么不太习惯和陌生人太接近。
      
      "你一定是玲儿常说起的那个个性奇特,但文采却很棒的同居人吧。"林义龙爽朗的笑了。
      
      "铃儿?"我有些疑惑的看向苏冰燕。
      
      "我在网络里用的名字。"苏冰燕有些不好意思的看着我,可能是觉得自己把我说成一个怪人有些过意不去,也许是觉得一下子把我也从现实中拉到了网络里对我很不公平。
      
      "哦,很好啊。"我对她笑了一笑:"我要带呆呆出去散会儿步了,你们慢慢聊。"
      
      跟林义龙和苏冰燕告别后,走到门口时,听到林义龙说了一句话,具体是什么又没怎么太听清,也许是说我的吧,不过无所谓了。
      
      春天的上海午后是一个懒洋洋的世界,所有树枝间的新绿都在挣扎了许久过后,才得以绽开嫩芽静静的晒着阳光,期望着能够快一些染绿这个世界。街上闲逛的人不多,街道很宽广,让人觉得有些像是激情过后的倦怠。一辆辆的公交车被画着花花绿绿的广告驶过,提醒着人们这是一个物质的世界。
      
      一个瘸子男人,抱着一只样子平凡会发呆的猫,就这样走在上海长长的春日午后,那时的样子,许久以后都曾经在我的脑海中做执意的盘桓,不为什么,就是很喜欢那时的那种感觉,喧嚣也好,静谧也好,外界都与我无关,那只是我的躯体生存的一个环境而已。我坦然的接受路人的目光,同情也罢,理解也罢,都无所谓。头上蓝蓝的天,有朵朵白云悠悠飘过,心情就这样子暧昧了起来。那一天,我在外面走了好久,走得很慢,但却很稳。
      
      回到住所的时候那个叫林义龙的男人已经走了,只有苏冰燕一个人守着两杯已经冷去的咖啡发着呆,见我回来,才有些回过神。
      
      "方燃,你觉得他这个人怎么样?"苏冰燕的眼神中有一些期盼,我知道,她想那个男人被承认,哪怕只是我这个于之无关的人承认。
      
      "阿燕燕,你知道的,我这个人不太喜欢评论别人,也不精于此道。"我看到苏冰燕的眼神中有一抹失望。
      
      "哦,你累了吧。"她有些怅然的说。
      
      "是啊。不过外面的空气很好。"我抬头看看窗外,天色几近黄昏。
      
      当我睡了一觉醒来的时候已经接近凌晨了。隔壁有打字的声音传出,我给自己开了一瓶啤酒,也打开电脑上线。
      
      "当希望锈蚀成失望,我们在某一个日子将未来重新焊接,形成的伤痕就成为了节日。人们一次一次的在这个日子纪念流逝的岁月和欢乐,其实是一次一次向回忆告别。"流离蓝不在线,消息发来的时间是在我醒来的一个多小时以前。
      
      "蓝,你是否又要准备告别?"打字的时候感觉上海的春天里,没来由的泛起了冷意。
      
      流离蓝仿佛总会是这样的,流离,驻足,经历,然后再收拾起回忆,告别一些固定的东西,继续上路。一个让人心疼的女子。长久以来,我的心一直都被她的脚步牵动着,南北西东的漂泊。而我,就把忧思酿成酒,对着月亮喝下,醉去,她是否也能感觉得到我醺醺然夹杂着苦涩的醉意呢?

  11. fuujingding 说:

    苏冰燕是个很安静的女孩子,很少主动和我说话,在客厅相见的时候,彼此会友好的一笑,白天她会去杂志社上班,晚了回到住处,又会整晚整晚的呆在房间里面不出来,有时候,呆呆会去用爪子去挠她房间的门,她就会把门打开一个小缝,然后把呆呆放进去,呆呆仿佛非常的喜欢这女孩子,在她的房间里,一呆就是一整夜,夜深了,静下来的时候,我可以隐约的听到从她的房间里传来的打字声。
      
      日子过得很平淡,也很从容。最初的时候,谣谣会常跑到这边来,偷偷的打听我对苏冰燕的印象,但每次,她都会噘着小嘴,失望而回。
      
      父亲打电话说要和孙阿姨一起过来看看的时候已经是下午了,我正在睡觉。我是一个睡眠质量很差的人,每天睡的时间都会很短,而且没有规律。
      
      “这房子也太小了吧?”父亲皱着眉头,四处看着这间两居室的房子,刚想推开苏冰燕的房门就被孙阿姨拉了一下衣袖。她指了指苏冰燕门上那条不太大的即时贴,上面写着:男士止步。
      
      “够我住了。”我看着来回踱着步的父亲。
      
      “方燃,你瘦了。”孙阿姨看着我,目光是那种很真诚的担心。
      
      “谢谢孙阿姨,我会照顾自己的。”我点了点头。
      
      “你要在这里住多久?”父亲在我的房间里面坐了下来。
      
      “不知道。”我知道父亲很想让我回到他身边,甚至帮他打理生意。
      “听谣谣说你在靠写文章过日子?怎么样?需要钱吗?”父亲作势要在包里面掏钱,我按住了他的手。
      
      “爸爸,你应该知道我不会要的。”我直视着父亲的眼睛。
      
      “孩子不要就不要吧,以后用得着钱的地方多着呢,你多留一些固定的财产会比较有用。”孙阿姨笑着对父亲说。
      
      父亲和孙阿姨回去的时候,我没有下楼去送他们,只是在阳台上看着父亲的车缓缓的离开。阳台上的鱼缸里,那条鱼游得很自在,也许孤独未必不是一件好事。
      
      我回过头时,看到苏冰燕的房门轻轻的打开,她依在门边,若有所思的看着我。我忽然想起,已经又到了周末了。
      
      夜了,又是夜了,古旧的木质窗户在这个城市中格外的孤独,天空很大,很远,也很模糊,上海的天空总是这样的阴郁吧,像是有心事,欲语还休的阴郁着。从窗子看过去,霓虹很美,迷蒙中有一点一点那些让人眩晕的光环,这城市为谁准备了黑夜?又为谁隐瞒了月亮,把关于物质和欲望的一些窥探,变得如此的唐而潢之。
      
      “月,我终于有些明白了你说的那些,关于生活和活着的区别,我们的生命像是在完成一种仪式一样的在行走,路上有风景,却通常被我们错过,然后我们又不能控制自己再去回忆那些已经远去的,变为了黑白的影像。索然无味,但却无法摆脱这轮回。”夜了的网络中,蓝发来消息。
      
      “为了遮挡风雨,人们建造了房屋,但在今天,高楼林立难道就单单是为了遮挡风雨吗?为了留住光明,人们发明了灯火,但在今夜,满街霓虹难道就单单为了留住光明吗?都以为自己生活的质量提高了,但我们却放弃了多少的初衷啊。”天空中,月亮依然没有露出脸来,仿佛厌倦了喧嚣。
      
      “初衷都是为了回忆而准备的。”
      
      “在描写感情的时候,我们俨然洞悉世事一般的贤达,谁又知道,在这悲着喜着的背后,那些记忆中的伤口还在伤着痛着。”
      
      “月,如果驻足仅只能留住温暖,如果停笔仅只能忘却记忆,那我还是宁愿选择现在,因为这些都是虚幻的,至少是暂时的。有些永恒,你无法留住,也无法忘却。”
      
      “我亦如是,纵然疲惫,纵然伤痛。这些都能证明我还活着,还有体温。”
      
      “孤独得久了,我仿佛已经再也无法融入人群,习惯了漠视,也拒绝了妥协。时间对我来说是一块磨石,只为了磨平一些在生命中突兀的东西。”
      
      醒来的时候已经几近中午了,宿醉后头依然剧烈的疼着。阳光不知道什么时候挤了进来,扬扬洒洒的铺满了整个屋子,看过去,有些眩晕。天晴了,就在我睡去的时候。
      
      去客厅喝水的时候,桌子上的电话就响了起来。这部电话很少响起,苏冰燕的朋友也好像不是很多,极少有人打过来,而我,只有父亲和谣谣会打到我的手机上来。
      
      “喂,你好。”接起电话说话的时候,才感觉嗓子有些疼,烟抽得太多的原因吧。
      
      “喂,你好,我是苏冰燕。”电话那头,她的声音有些低沉。
      
      “哦。”我有些困惑,不知道她会有什么事找我,而且等不及下班回来。
      
      “是这样子的,我们杂志社现在急需一篇关于圣诞节的稿子,非常的急,又临时找不到人来写,你看你是否能写?”
      
      “哦,多长时间要?要多少字的?”
      
      “三千字左右,三个小时内,必须发到我的电子信箱里……”她说出了一个邮箱。
      
      “好吧,没问题,我试一下吧。”她的邮箱字母里,有一个BLUE的单词,我怔了一下,又犹豫了一下,最后还是答应了。
      
      习惯了快速的写字,有些专题的稿子要起来都很急,所以时间对于我来说不是问题,当我把稿子发到苏冰燕的邮箱时,时间还没有超过三个小时。故事是虚构的,当文笔已经成为谋生的工具时,你无法用太多的真实加以填充。
      
      苏冰燕回来时,天已经全黑了,门刚刚一响,呆呆就跳下了小沙发,把我的房门挤开了一条缝,钻了出去。
      
      “稿子很好,《暖冬里的圣诞节》,一审二审都很满意,谢谢你。”她从门缝中看着我。
      
      “哦。”她打开的灯让我感觉有些刺目。
      
      门缝就这样子开着,我没有去关,依旧在电脑上看着一篇刚刚下载的小说,故事很平淡,但主线中,却总有那一抹伤感如影相随,即便是这样,也足够触动人心的了。当忧伤沉淀为一个故事的时候,总是淡淡的。与之相比,大喜大悲的故事情节都像是一场闹剧。
      
      “出来喝杯咖啡吧。”苏冰燕站在门缝前,呆呆在她的怀里。
      
      “哦,好的。”我看着一袭蓝色便装的她,把电脑关了。
      
      “你能不能喝不加糖的咖啡?”她用来冲咖啡的杯子也有一圈蓝色的边沿。
      
      “我喝咖啡从不加糖。”我坐在了客厅的大沙发上,看着她把咖啡放在我面前的茶几上。
      
      “真巧,我也是,因为不加糖,所以没有准备糖,还怕你不习惯呢。”苏冰燕的笑容很浅,灯光下,面孔显得很白皙。
      
      “既然咖啡本来就是苦的,又何必加糖来掩饰苦涩呢?”我看着呆呆在沙发角下四处的跑着玩。
      
      “嗯,跟我想的一样。今天才发现,原来你的文笔这么棒。”
      
      “我不是作家,只是一个半路出家的写手,所以状态好的时候还差强人意,状态不好的时候,文字几乎惨不忍睹。”
      
      “希望以后你状态好的时候能多给我们杂志社写几篇稿子。”
      
      “如果有可能,我想会的。”
      
      “谣谣说你一直都生活在北方的老家中,不愿意到大城市里来?可这次为什么还来上海呢?”她直视着我的眼睛,仿佛想从中看出些什么。
      
      “北方的冬天很冷。”我想起了从超市里,看向门外时那些从天空中飘落的雪,它们砸在地上,却没有力量发出声音。
      
      “是啊,北方的冬天很冷。”她的眼神有些迷离。
      
      “在上海,很难看到这么圆,这么亮的月亮。”我走到了窗子前,望着天空中那一轮圆月,霓虹仿佛都已经成了月亮的陪衬,难得的张扬啊。
      
      “是啊,也很难得看到你说这么多的话。”苏冰燕笑了,淡淡的,干净的。
      
      “是吗?你也是很难这么多话。”我也笑了。
      
      “心情既然都不错,放些音乐来听听吧。”她转身走回了自己的房间,打开了电脑的音箱,一曲《夜来香》的钢琴曲,就这样子从她的房间里流淌了出来。
      
      那夜,我们谁都没有再说过多的话,就这样子静静的听着音乐,可不知为什么,我听着这一首首古老的曲子,却总是在回想那个北方的秋日里,水蓝向我告别时的情景,和那首在我和水蓝的沉默中缓缓唱着的《黄昏》。我和苏冰燕没有对视,呆呆也安静了下来,趴在我的脚边。手中的咖啡喝下去,有些冷了,但那味道中的苦涩,却丝毫没有淡去。
      
      夜深了的时候,我登陆网络,流离蓝没有上线,也没有留言。
      
      
    自从那夜后,我和苏冰燕多了一些交流和对话,虽然大多都是礼节性的问候,但总比之前的沉默融洽了许多,偶尔,我们也会一同坐在客厅里听着音乐喝咖啡,都是一些没有歌词的曲子。只是,月亮再也没有像那晚那样圆过。
      
      圣诞节的那天,谣谣跑了过来,噘着小嘴埋怨父亲没有送给她圣诞礼物,但当她看到茶几上并排摆放的两个咖啡杯时,眼睛就亮了起来。
      
      “老哥,我这些天没有过来,你和燕燕之间是不是有什么故事发生了?”谣谣拉着我的胳膊问。
      
      “没有啊,你想到哪里去了。”我把她给呆呆买的猫食,放在了呆呆的食盆里。
      
      “还骗我,你看那两个杯子贴得多紧啊。”她用手指着茶几上的咖啡杯,我却看向了床头的那对水晶杯子。
      
      “别瞎说。”我皱了皱眉头。
      
      “不说就不说,小气样儿,这么大了还怕被人家知道什么秘密一样。”她又嘟起了嘴。
      
      “说吧,晚上想吃什么,我请你去吃,但是,我可没钱请你吃大酒店的东西,你不要狠宰我。”我把话题岔了开。
      
      “好吧,那就吃点简单的吧,就去你平常经常叫外卖的地方吧。”谣谣想了想说
      
      “哦,那倒是可以,那里的饭菜也都不错的。”
      
      “只是,我们要等燕燕一起回来嘛?”
      
      “不用了吧?她最近每天都会在外面吃,回来得也都很晚。”我犹豫了一下。
      
      “今天圣诞节,她一定会早回来的,而且她一个女孩子在上海,如果我们不和她在一起,那这个圣诞节她该有多孤单啊。”
      
      “哦,那你给她打个电话吧,问她什么时候回来,就一起出去吃吧。”
      
      “她同事说她已经走了好久了呢。手机又没有开。”不一会儿,谣谣嘟着嘴说。
      
      “哦,那算了,我们出去吧,呆会儿带些东西回来吧。”
      
      在我和谣谣刚要出门的时候,苏冰燕回来了,打开房门,看到谣谣时,怔了一下,但马上又恢复了笑容,向我们举了举手中拎的一些菜。
      
      “哇,我们刚要出门去吃饭呢,给你单位打电话你又不在,手机也不开,还以为你有约呢。”谣谣抱住了她,她的脸色有些冷过后的红润。
      
      “没有,去买了些菜,准备回来吃,外面所有的酒店和餐馆都太热闹了,不适合我。”苏冰燕挤出了一丝苦笑。
      
      “看来,我是不是今天不应该来呀?打扰了什么好事?”谣谣看了看她,又看了看我,看到我皱起眉头时,吐了吐舌头。
      
      “别瞎说,你们出去吧,我自己在家中吃好了。”苏冰燕看了看我皱着眉头。
      
      “不去了不去了,一起在‘家’中吃吧。是吧?老哥。”谣谣故意的特别强调了家这个字眼。
      
      “哦,那好吧。”我想了想,脱下了出去穿的外套。
      
      有些回忆总是和正在发生的故事有着一些类似,当我看着谣谣和苏冰燕在厨房中忙碌的时候,突然想起了在北方初秋的某个日子里,呆呆也是这样的趴在我的腿上,也同样是有两个女人在厨房里忙碌,我同样是这种不知道自己应该做什么的感觉,心底也同样泛着一丝若有若无的暖意。
      
      走向阳台,上弦月静静的在天空中对视着霓虹,仿佛纵容。那条漂亮的鱼悠悠的游着,听苏冰燕说过,这鱼是来自于北方的一个品种,特点就是不挑剔环境,在冷热变化很大的环境中,也一样的能够生存。北方意味着寒冷,北方意味着孤独。
      
      吃饭的时候,谣谣从我的屋子里拿出了几瓶啤酒,调笑着让苏冰燕喝一些,却被她拒绝了。
      
      “燕燕,我老哥是不是很闷啊?”谣谣瞄了一眼正在大口喝酒的我。
      
      “还好了,也不算是很闷。”苏冰燕的眼睛看着呆呆正在斯文的咀嚼自己的食物。
      
      谣谣继续向她提着一个又一个的问题,苏冰燕有一搭没一搭的回答着,而我,一直都没有做声,只是在喝酒,想着一些于此无关却又不知为何的事情。
      
      吃完了饭,谣谣帮苏冰燕收拾好了餐具就说要回去了,临走的时候,暧昧的一笑,仿佛了然一些事情一样。
      
      “想出去走走吗?”苏冰燕看了看窗子外面的月色,又转头看了看我的脚:”哦,对不起,如果不方便,那就算了。”
      
      “没什么,出去走走也好。”我看着她的眼睛。
      
      我们走得很慢,我看得出,她在迁就着我并不平衡的脚步。一路上,谁都没有说话,冷冷的夜里,因为一个泊来的节日,街上变得很喧嚣。路过一个小教堂,里面看样子有好多的人。苏冰燕停了下来,双手合什的喃喃祷告。
      
      “我不是一个虔诚的信徒。”祷告完,她抬起头看我。
      
      “我知道。”我点了点头。
      
      “但这并妨碍我虔诚的祷告。”她的眼神又迷离了起来。
      
      “我也知道。”
      
      “你不想祷告吗?”
      
      “不想,因为有些事,即使我再虔诚的祷告,都无法如我所愿。”
      
      “嗯,是啊。”
      
      “我不想求得心安,或是希望。”
      
      “方燃,你想信网恋吗?” 苏冰燕很专注的看着我。
      
      “不知道,应该信吧,虽然从没有尝试过。”我想起了那个在网络上的影子,甚至无法把她赋予一些癔想中的具像。
      
      “那是一种很美好的感觉,暧昧而美丽。” 苏冰燕看着教堂最顶端的十字架。
      
      “也许吧,美丽的感觉本来就是暧昧的。”
      
      “今天的月亮好美,虽然他并不圆满。”苏冰燕抬起头来望向天空,表情是那种纯洁的向往。
      
      “圣诞快乐。”祝福是真心的,虽然我不太懂除此之外应该在此时对她表达些什么。
      
      “谢谢。”她直视我的眼睛,轻轻的说。
      
      我和苏冰燕回来的时候已经是深夜了,她低声的对我道了声晚安之后,就回到了自己的房间,而我也开始上线,酒意仍未褪尽,心中有些想法,并不明朗。
      
      “今天有人对我说:圣诞快乐。虽然不太了解对方,但感觉中真的会有一股暖流。我祷告了,但却忘记了想到得到的东西,也许是所有想要的都太遥远了吧。”流离蓝的话让我心中一悸,隔壁的房间中,有打字的声音传出。
      
      “也许并不遥远呢?”我看着呆呆轻手轻脚的钻进了苏冰燕的房间,我突然想起在T城时那个叫水蓝的女子。
      
      “月亮很美啊,虽然他并不圆满。”又是淡蓝色的字体,冷的色调。
      
      “圣诞快乐。”
      
      “谢谢。”
      
      圣诞夜,下线上床后,我又失眠了,整夜都没有睡着。
      
      圣诞夜过后,我和苏冰燕的交流开始变得小心翼翼了起来,彼此又沉默了很多,客厅的茶几上,两个咖啡杯依然并排的放着,只是它们寂寞了很多。呆呆也不怎么过去苏冰燕的房间了,每到了晚上的时候,就会蜷缩在床的一角,我偶尔在电脑前回头,都能看到它那双在夜里变得闪亮的眼睛。
      
      谣谣又像我刚搬过来时一样,三不五时的过来转转,但看到我和苏冰燕仍然不冷不热,不远不近的相处时,总是会唠叨上几句,我通常都会一笑置之。有些事,是要讲求缘份的。
      
      有时候我会想,住在我隔壁的这个女人会不会就是网络中的那个流离蓝呢?但这样的想法很快就会被自己推翻,因为这种情况通常只会在电影中才有,而且是那种三流的电影。网络这么的大,两个人又这么的渺小,不可能就那么巧合的住在了一起,更不可能每天都面对,却不知道对方是谁。我始终坚信,我和流离蓝之间,有一种只能意会的感应,我们一定会相遇,到时哪怕我们不能确认彼此,也会静静的与对方对视。这种对视的感觉,应该就像我和那个叫水蓝的女子告别时的感觉一样。
      
      “我可以进去吗?”苏冰燕轻轻的敲着我的房门。
      
      “可以,请进。”我把电脑合上,屏幕上是我下载过后的,我和流离蓝的聊天记录。
      
      “你能不能告诉我,一个男人在什么样的情况下才会不停的醉酒。”她看着我脚下的几个空了的啤酒瓶。
      
      “也许是想忘却一些东西,或是逃避一些现实吧。”我把玩着一个喝酒的杯子,不假思索的说。
      
      “你呢?是这样吗?”苏冰燕目光灼灼的看着我。
      
      “我每天都喝酒,但却从不知什么样的生活才叫做醉生梦死。”我想起了这句曾经在网络中给流离蓝发过的话。
      
      “哦,谢谢。”她若有所思的点了点头。离开了我的房间。呆呆跟着她跑了出去。
      
      生命到底是一段路,一个梦,还是一场宿醉?天气好的时候,我喜欢坐在窗子前,傻傻的看着外面的世界,它繁华,它颓迷,它与我无关,却把我包容在了其中。想起了崔健的那首歌:“走不出天啊,走不出地啊,走不出地啊,自由不过是监狱。”是啊,我们无法走出,无法逃离,甚至无法悲伤。
      
      “悲伤的甜蜜
      
      早已滥觞
      
      行色
      
      慌张或者刺激
      
      只冷漠地锁在每个人的心底”
      
      网络上一个诗人朋友的这段诗,不知为什么,让我感觉心头闷闷的。
      
      “月,我今天看了一部电影,是一部在网络中和现实里都被炒得沸沸扬扬的电影,是周星驰的《大话西游》,有些懂了,为什么会有那么多人喜欢这部片子,当紫霞的那一滴泪滑过她的脸庞的时候,我感觉就像是砸在我的心底一样,女人啊!永远都是感性的动物。”
      
      “蓝,最好的喜剧就是能够让你笑着流泪,最好的悲剧就是能够让你流着泪笑。”
      
      “拍电影的人就像写作的人一样,都想把观众带到自己的心中去,只是,如果表达得太直白了,就通俗了,而太含蓄了,就又会感慨知音难觅了。”
      
      “这世界上有几十亿的人啊,很少能有两个人能真正的理解彼此的,我是指发自内心的理解。”
      
      “那我们呢?”
      
      “显示器就是我们的镜子,灵魂的影子重叠着。我能感觉到你。”
      
      “月,你还没有告诉过我,圣诞节那天你是否也许过愿呢?”
      
      “蓝,我从不许愿”
      
      “为什么?难道你没有愿望?”
      
      “不,刚好相反,我不是没有愿望,而是愿望太多,也太遥远了,难以实现。”
      
      其实在很小的时候,我就有过很多的愿望,那个时候,我最大的愿望并不像别的孩子一样想着过年,过节,或是吃一些好吃的来解解馋,而是总是看着日历上的数字,不断的在算计父亲和母亲又什么时候能回来,跟我和爷爷一起吃一顿饭。愿望总会是愿望,父母每次回来的时候都只会有一个,而另一个仍然坚持在生意场上,讨厌金钱的开始就是因为我始终认为是那些交到爷爷和我手中的钞票抢走了我的父母。
      
      慢慢的,我一天一天的长大了,又开始有了新的愿望,我要努力的学习,考上一所理想的大学,让最疼我的爷爷开开心心的跟着我一起去那个大城市里陪我读书,还可以一家团聚。我知道,固执的爷爷只会接受这一种方式才能走出他为自己划的底线。
      
      爷爷离开后,我突然失去了所有的愿望,变得冷漠而又桀傲,直到遇到了菲菲,我才又开始有了新的愿望,也是第一次,有了一个关于一生一世的愿望。可谁都无法预计,一生一世到底有多么的长。
      
      知道有部电影叫《愿望树》,一直没有看。

  12. fuujingding 说:

    雾儿走了后,水蓝又安静了很多,平时少有的说笑也都已经省略,每次来到超市,我们都会彼此点头一笑,然后她买了东西和啤酒后,就会离开。
      
      最后一次水蓝的离开已经是晚秋了,树叶全都黄了,街上也显得越发的萧条,行人很少,我看着黄昏时的黄叶在道路两旁快乐的飞着,我想离开未许也不是一种美啊,树叶离开了树枝,跟风在一起舞动,那是它们最后的,也是最美的一次旋舞,这还不能够做为快乐的理由吗?
      
      黄昏的时候,我把那张小刚的唱片放进了CD,音乐就这样轻轻柔柔的飘了出来,我开始,一根接着一根的抽烟,手中不时的摆弄着那个细长的火机。
      
      当我抽到第四根烟的时候,水蓝走了进来,仿佛是踏着歌声走了进来,脚步很轻,我抬起头看她的脸时,那面容依旧淡漠,但却已经有了离别的意味。我想有种人是不用语言就能沟通的,例如我和水蓝。水蓝看了看我,又走到那面墙壁前看了看那满墙的杯子。最后我们对视,良久,良久,她轻轻的说了声再见,我点了点头。我们都很平淡,就像平时路遇而分手时那样,彼此目光中都没有流连,更多的是理解。
      
      当水蓝离去,门轻轻关上时,我觉得自己心中有一扇门正在悄悄的开启。如此淡漠的离别我居然会给了自己那么多的借口籍以掩饰我的不舍,也许吧,在这一世的喧嚣中找一个安静朋友太难了。
      水蓝和雾儿相继离开后,我的日子过得更加的平淡,每个白天都在等待着夜晚,天气渐渐的转冷了,生命像一条没有尽头的河一样漫长,但我们却永远都无法计算或是预知自己的时间还有多少。
      
      菲菲再一次推开了超市的门,这次进来的只有她一个人,她缓缓的走向我,我静静的看着她。她瘦了,表情很凄楚。
      
      “燃,你还好吗?”她叫着我的名字。那一刻,有关于那段感情的所有细节,所有记忆,像开了闸的江水一样,在我头脑里不停的翻腾。
      
      “嗯。”我突然又想起了流离蓝对我说的那句话:‘当你以为你已经忘了那个曾经让你倾心的人时,不是你不思念了,而是这份相思已经入骨。’有些思念,真的能够刻骨铭心。
      
      “可是我过得不好。”菲菲的眼中有大滴大滴的泪流了出来。
      
      “他对你不好?”仿佛只有在菲菲的面前,我无法淡漠。
      
      “嗯,昨天他还掐我。”菲菲把衣袖撩了起来,我看到上面有大块大块的血痕。
      
      “混蛋!”我嘴上的烟已经被我咬得面目全非了。
      
      “燃,让我们重新开始好吗?”菲菲的眼睛中有一汪水,那是我永远都游不出去的一汪水,哪怕她曾经那么深的伤害过我。
      
      菲菲在我的一片沉默中离开后,我的脑海里依旧是她的影子,对着外面深秋的阳光闭上眼睛,看到的仿佛都是她身上那种特有的红。
      第一次,仿佛自己已经没有了主见,怕走上去是悬崖,又怕退回来是永夜。
      
      很平淡的一天,我去看架子上的那些杯子,突然我看到一个特别的杯子,它的内部全是菱形在突起,光滑的外壁没有把手,它是全透明的,没有颜色,不知道为什么,我想把这个水晶的杯子留在这里的,一定是那个叫水蓝的女子。
      
      这夜又无法入睡,我上线开始疯狂的找寻流离蓝,IRC里人好多,有人在虚拟的拥抱着,有人在虚拟的亲吻着。是啊!就快要到冬天了,也许大家都怕自己太冷,太寂寞了吧,现实中无法找寻得到的温暖只要在网络中得到。
      
      夜很深了,流离蓝还是没有来,OICQ上,那个黑白的头像仿佛就从不曾亮起过。我的心里空荡荡的,能够把这空荡填满的人没有来。犹豫了好久,我给她发消息:“假如你我都是海,我们的距离就永远靠得很近,很近。 假如你我都是岸,我们的距离就永远相隔很远,很远。”
      
      菲菲第二天来得很早,她穿了一件淡红色的薄毛衣,一条淡红色的牛仔裤,看上去很干净,也很清爽。她把手中提着的热气腾腾的包子交给我后,就开始帮我收拾起超市来,我静静的看着她,没有说话。
      
      “傻了?吃吧,快趁热吃啊,你看你瘦得。”菲菲看着我,轻轻的笑。
      
      “哦。”我低下头开始吃着包子。
      
      “以后你要按时吃饭啊,等一下我去买菜,中午给你做些好吃的。”她把长发撩到了耳后。
      
      我点了点头。
      
      “那天那个女孩子是?”菲菲看着我。
      
      “不是。”我走过去,把一个啤酒箱放在了啤酒架上。
      
      “哦,哎呀,你的脚。”菲菲看着我的脚。
      
      “我是瘸了,但是我并没有瘫痪。”我的心里有种说不出的滋味,这让我很难受。
      
      “对不起。”菲菲低垂着眼敛,像一个做错了事的孩子一样。
      
      “没事。”我又坐回了收款台,大口大口的抽着烟。
      
      也许是那段回忆让我太过于伤痛了吧,也许是我和菲菲之间真的有了太多的隔阂,不知为什么,我看着她在店里店外忙忙碌碌的样子,心中却始终没有所预期中的那种幸福的感觉。平淡得仿佛就从未过有悸动。
      
      日子在寒冷中一天天的消瘦着,仿佛一切的期待都在日历中和网络上,夜里,上线时偶尔会收到流离蓝发来的消息,她依旧是满面风霜,我知道,那个在她心中的疤痕依旧没能平复,她又在流离的途中了,不停的告别,手中攥着的是厚厚的票根和沉重的记忆。
      
      有时候我会做梦,梦中的那条路延伸得很长很长,没有尽头,路上有两个萧索的身影,隔着一段距离,蹒跚的行走着。梦中的天空是灰蓝色的,一轮弯月若隐若现。
      
      菲菲喜欢喝红酒,她说那才是女人应该喝的酒,甘甜,绵软。我不喜欢红酒,我只喜欢啤酒,苦苦涩涩的,进到胃里冰冰冷冷的。但菲菲是不知道我会喝酒的,因为我从不在白天喝酒,也从不在吃饭的时候喝酒。更多的时候,我只是看着她手中把玩着一个高脚杯,轻轻的啜着杯中那腥红色的液体。杯子是她从杯架上拿下来的,她没有选择我最爱的那个杯子,甚至从没有注意过它,那个漂亮的水晶杯依旧站在收款台下,和水蓝留下的杯子呆在一起。
      
      呆呆并不喜欢菲菲,每次菲菲在的时候,呆呆都会老老实实的靠在我的怀里,不再四处的跑,也不会像从前一样的跳到我的肩膀上四处张望,只是静静的呆呆的看着那两个杯子,偶尔会抬起头来,张望那个已经没有了鱼的阳台。
      
      “燃,为什么你不喝酒呢?醉了的感觉真的很好,飞啊飞啊。”菲菲的脸,在几杯红酒的催动下,泛起了红晕。
      
      “哦。”不知道为什么,面对菲菲,我没有喝酒的欲望,也许酒只能在夜深人静的独处时,才能真正的品出味道吧。我想这点菲菲是不会明白的。
      
      
      “燃,你现在怎么会这样的沉默啊?这让我感觉你离我很远,很远。你变了,你变了。”菲菲看着抽着烟的我。我竟突然想起有那样一句话:‘幸福来的太快,就不是幸福了。’
      
      “是吗?”我挑了挑眉毛,其实我感觉在我眼前的菲菲也变了,变得让我很陌生。
      
      “你知道吗?当我那天看到你店子里那个漂亮的女孩子时,我突然觉得很伤心,心里很酸,那时我才知道,原来我还是如此的在意着你。”菲菲眯着眼睛。
      
      “是吗?”回想那天,我的心如针刺般的痛:‘菲菲,你怎么就不曾想过我的感受啊?’
      
      “燃,让我们重新开始好吗?以前都是我不对,我不好,可是我真的很爱你啊。”菲菲的目光如火般的注视着我,而我依旧沉默。
      
      “你喝醉了。”我轻轻的把烟掐熄。
      
      “我没醉,燃,我爱你。”菲菲走了过来,用双臂环住了我的脖子喃喃的说:“也许当初的离开是我今生做得最错误的一次选择。”
      
      拥抱没有想像中的暖意,肌肤靠得很近,却感觉不到对方的心。
      
      菲菲吻住了我的嘴唇,她的嘴里有淡淡的酒精味道,那是我所熟悉的,我的身体渐渐的有些软了,可心中却无法让自己真的醉去。
      
      “燃,你还爱我吗?”菲菲的声音听起来很遥远。不知道为什么,那个字在我的口中盘旋着,却始终都说不出口,只是在喉咙中抖动着。
      
      菲菲开始蜕去衣服,当衣裳一件件的滑落时,我感觉到有些悲哀,不为什么,只为了我依然找不到那种爱的感觉。
      “不要。”我轻唤着,声音颤抖。
      
      “为什么?因为你不爱我了?”菲菲直视着我的眼睛,这一次,我垂下了头,不敢与她对视。
      
      沉默啊,沉默着,语言有时候是一堵墙,它挡住了你所有的心思。其实有些心思和感觉,是说不清也道不明的。
      
      我点燃了一支烟。菲菲把衣服一件件的穿起,她裹得很紧,仿佛这冬天就在这屋子里飘起了风雪。
      
      “我走了。”菲菲看着我,冷静的眼中没有丝毫的醉意。
      
      看着她决然的转身离去,我闭上了眼睛,一如我紧闭的心门,有些话,我还是说不出口。也许是我已经怕了吧,怕有些痛苦,再来一次。
      
      “蓝,又到冬了。是否我要求的太多?幸福才只会在我的门前徘徊,所想要的温暖总是看得见,得不到。蓝,我想逃了。如果拥抱都得不到温暖。那这北方的寒冷,我已经无法再忍受下去了。”
      
      呆呆一副若有所思的样子看着桌上那半杯残冷的红酒。

    早上我给菲菲的家里打电话,接电话的是一个男人慵懒的声音,我在这边想了一会儿,还是没有说话就挂断了电话。不知道为什么,那一刻我有解脱的感觉。这北方,这城市,已经不再适合我了,我决定了离开,像流离蓝一样的流离。飘泊不是悲哀,只是宿命。
      
      我没有把超市兑掉,只是把它的窗子和门都用铁拉门封了起来,杯子还在半面墙上望着我,当我关起门的一刹那,我知道,其实我这么做的原因,是我知道我终究还是会回来的,当我感觉疲惫的时候,我想我至少还有一个停留的湾,有半面墙那么多的杯子,和半生那么长的回忆。在这一点上,也许我比流离蓝要幸福一些。
      
      带走的东西不多,有两个杯子,和一只叫呆呆的猫,呆呆查觉到了我情绪上的变化,静静的趴在我的怀里,与世无争般的闭上了眼睛,我抚摸着它的背,手中感觉到了温度,它背上的伤疤依旧存在,只是已经柔软了许多。
      
      我开始四处不停的走着,带着我的杯子和那只叫呆呆的猫,我不断的在各个城市里寻找各种各样环境不同的网吧,给流离蓝发消息。
      “如果挥别的只是一个站台,为何会不舍?如果撕去的只是一张票根,为何会疼痛?如果这宿命中注定要是漂泊,那我们不住的回首又想要找寻什么?蓝,我以为离开了北方就不会再有风雪,就不会再有寒冷,可是温暖呢?它在哪里?离我多远?你呢?是在逃离?还在是流放自己?生命是一条长得看不见尽头的路,还是一场永远都醒不了的醉?”
      
      “蓝,我从未如此彻底的明白过的你,我想告诉你,如果这秋的萧索只是为了映衬这冬的冷酷,那么我想,在你飘泊的脚步中,我已经找到了答案。”
      
      偶尔会收到她发加来回复的消息。她说生活就像是一场天气。她说她看到月亮从明净的天空里探出头来,黄黄亮亮的,让她想起了以前的好多事,甚至她的邻居。她说,她要去一个繁华的城市,她要在那个城市里过完整个冬天。
      
      上海,那个陌生的城市里住着两个我最亲的人,那个城市也许会是温暖的吧。
      
      打通了谣谣的电话时已经是黄昏了,我在大连的港口吹着冷澈心扉的海风在想,也许这会是最后一次这么清晰的感觉寒冷吧。
      
      “谣谣,我要去上海了,现在在路上。”我若无其事的看着那艘将带我离开北方的船。
      
      “什么?爸,你儿子要来上海了。”谣谣显然在家中,父亲在她的身边。
      
      “你别喊那么大声。”我微皱了一下眉头。
      
      “哦,好了,好了,让我说让我说啦。哥,你几点的飞机,我开车去接你。”话筒里,传来了父亲和谣谣抢电话的声音:“你问问你哥是就在上海呆着了还是只呆短期。”
      
      “告诉爸爸,我现在也没能确定呢,对了,你不用接我去了,我不坐飞机,坐船过去。”
      
      我看了一眼躲在我风衣里面试图探出脑袋的呆呆。
      
      “什么?坐船,你老古董啊?现在坐飞机多方便啊。”她大叫着说。我听得到父亲在那边叫人收拾房间的声音。
      
      “不是,我带了一只猫,飞机上不让带,我偷偷的从船上带过去好了。”呆呆好像是知道在说它一样,低沉着”喵”了一声。
      
      “猫?老爸,你儿子还带着一个宠物来呢。”谣谣总是那样的风风火火,和我是两种不同的人。就个性而言,谣谣比较像我们的父亲,而我就比较像母亲。
      
      “好了,不说了。”我挂上了电话,关了手机。
      
      走了好多日子,可为什么我还是走不出北方呢?我望着渐渐灰暗下来的天空,癔想着那片我从未曾踏足过的土地,它是否有我想要的温暖。未来总是暧昧的,无法清晰明朗的让人得知,就像生命中从天而降的欢喜和悲哀一样让人无法预知。
      
      冬日的大海深静而阴郁,望过去是幽蓝幽蓝的一片,你永远不知道这海有多深,在那平静的下面又有多少的暗涌,船体的摇晃让我明白了什么才是字义上解释的漂泊,远方是白茫茫的地平线,海的表面如此的寂寞,谁都不知道它的心事,正如谁都不知道在它的掩护下有多少的生命在老去,在滋生。
      
      甲板上的人很少,寒冷的海风吹去了兴致,浪漫往往都敌不过现实的残酷。偶尔飞过的海鸥冷冷的看着这一切,长叹一般的鸣叫着远去。有些生命注定要飞翔,有些生命注定会游动,而更多的生命只是在行走。
      
      江和海的分界线壁垒分明,仿佛都很谦虚,但又都在分毫不舍的在为自己争取着。原来水的不同之处并不仅止于深浅,还在于颜色,有的碧绿,有的昏黄,更多的是幽蓝,大海的大在于它的包容和影响,它包容了所有颜色的水,又用其浩瀚把它们变为如它一般的幽蓝。
      
      上海是温柔的,它用它水般的柔情吸纳着各种文化和生活方式,在这里,你可以清楚的知道自己是应该属于喧嚣,还是应该归于平静,融入是关键。码头上的熙来攘往让我初窥了上海的温度,出租车上的司机总是很沉默的放着一些关于文艺方面的广播,上车前的问候和下车时的笑意都表现出了国际大都会中应有的礼节,只是眉间那看似不经意的倨傲是怎么都不能抹去的。
      
      当谣谣,父亲,还有一个陌生的中年女人一起看向我怀中抱着的呆呆时,脸上的表情有些惊讶。
      
      “它叫呆呆。”我宠溺的看着怀中这只昏昏欲睡的猫,显然,它跟我一样,并没有为眼前的这些比之以前有很大不同的环境带来些什么改变。
      
      “呆呆?”父亲的嘴角有了笑意,他的那些白发不见了,精神也很好。
      
      “它好丑。”谣谣皱着小鼻子说。呆呆的头,在我的怀中动了一下。
      “我来给你介绍一下,这位是你孙阿姨。”父亲把我带到了那个陌生女人的身边,眉角有掩不住的风情。
      
      “我知道你叫方燃,我叫孙晓雯。”孙阿姨看上去是那种精明自信的成熟女人,面上画着精致的淡妆,气质高雅,嘴角牵动时,自有一番妩媚。这是一个让人很容易喜欢的女人。
      
      “孙阿姨,我早说过我哥很酷吧。”谣谣挽着孙阿姨的手臂,看上去她的感情已经很好了。
      
      “是啊,很特别。”孙阿姨看了看我怀中的呆呆:“你就是因为这只猫而没有坐飞机过来吧?”
      
      “嗯。”我点了点头。
      
      “哥,这猫是什么品种的呀?”所有人都好像对呆呆比较感兴趣。
      
      “没有什么品种,是一只很普通的猫。”我抚着呆呆后背的毛。
      孙阿姨若有所思的点点头。
      
      夜了的上海突然就从清晨的温柔变成了张狂,五颜六色的霓虹铺天盖地,相互拥挤着想在这城市里占有那么一席之地。从窗子望去,是模糊的高楼和喧嚣的街,月亮变得悠悠,仿佛不屑于再跟霓虹相映,淡淡的挂在天边,心事重重的沉默着,瘦成了弯。
      
      谣谣敲门来到我屋子的时候,呆呆正在我的屋子里到处的观光着,而我却在想着明天也许应该弄一台笔记本电脑了,爸爸的酒柜里,没有我钟情的啤酒,然而失去了网络和酒的夜晚,如此的难熬。我不喜欢这种没有感觉的感觉。
      
      “哥,你觉得孙阿姨这个人怎么样?”谣谣的眼睛依旧盯着呆呆,呆呆看到她进来,径自跳到床上,找了个角落窝在了那里。
      
      “很好啊。”我觉得像孙阿姨这种女人应该是很合适父亲的。
      
      “哥,你还总是心事重重的。”谣谣转过头盯着我的眼睛。
      
      “没有啊,呵呵,你想哪儿去了。”我看着呆呆,呆呆也看向我。
      “幸福应该是一种追求,而不是一种守望。”
      
      我明白我的一些事情谣谣和父亲其实都知道得很清楚,但我从不曾想过会听到谣谣能说过这样的一句话来。
      
      谣谣的目光看向我的时候,我会想起我们的母亲,那个曾经用冷漠来亲近我的女人。她已经离我远去,也许只有在我回忆她的时候,才会想起她曾经过我的温暖吧。
      
      
    上海是一个暧昧的城市,有颓废的冷风,有喧嚣的浮华,像一个经历过太多过往的女子一样,冷冷的,卓然的看着在她面前的人群,妩媚的回忆着那些曾经。
      
      父亲告诉我,在上海要学会享受物质,也要学会创造物质。而当他问我最想要什么时,我摇了摇头,在这个城市中,也许我会有想要的,但却不是现在,而且也绝对与物质无关。
      
      冬日的外滩显得有些萧索,行人在匆匆的脚步里忽略了风景,黄浦江边冷冷的风把头发吹起,有种酸涩的美感。望着隔江而耸的东方明珠电视塔,再看着林立在江边的那些已经老去了的欧式建筑,今昔的辉煌早已经否定了这条江的意义,被粉饰过的江水无力的流动着,仿佛再也牵扯不住人们忙碌的身影。
      
      “陪我去买一台笔记本电脑。”我看着走在前面蹦蹦跳跳的谣谣。
      
      “吓?咱们家不是有一台电脑吗?”谣谣歪着头看我。
      
      “我想搬出去住。”我很认真的说。
      
      “WHY?”她跟到了我的面前。
      
      “我不想介入家里的生意,这你知道的,我不喜欢做生意,况且,我喜欢静一些的生活。”纸醉金迷,车水马车,曾几何时,上海这座城市能有片刻宁静?
      
      “老哥,这里是上海,你在这里不可能安静的,而且我不认为你的条件能在上海谋一条生路。”谣谣越往后说,声音就越小。
      
      “放心吧,有台电脑我就不会饿死。”我笑着拍了拍她的头。
      
      “可是,你有跟爸爸说过吗?”谣谣的目光里写满了担心。
      
      “我会和他说的,等一下你陪我去买台电脑,然后你的任务就是帮我找一间房子,小一些无所谓的,我也不太习惯有太大的空间,就算合租也无所谓的。”我微笑着让她安心,她的眉头依然还在皱着。
      
      父亲听了我的想法后很生气,其实这是我意料之中的。他没有说什么,只是沉默的一根接一根的抽着烟。
      
      “我已经决定了,爸爸。”我不敢看他的眼睛。
      
      “嗯。”父亲点了点头,就又翻动着一些文件了,只是翻动的频率很快。
      
      “所以,我希望你能理解。”我看着在我脚下蜷缩成一团的呆呆。
      
      “我理解,我理解。”父亲把文件合上,长长的叹了一口气。
      我心里有种酸酸的感觉。
      
      “你什么时候搬出去啊?”
      
      “等谣谣帮我找到房子就会搬出去的,不过应该不会超过这个星期。”
      
      “嗯,有什么需要的吗?”
      
      “没有,我想我能够在上海生存。”我把头高高的抬起。
      “好吧。”父亲深深的看了我一眼。
      
      我的新电脑第一次用来上线,流离蓝不在线。
      
      “也许是我太孤独了吧,心太冷,到了极至竟然开始害怕温暖和安逸,我选择不远不近的看着这些我曾经梦寐的东西,而不再奢求去拥有。” 我发消息给她。
      
      谣谣回来的时候我正在写一篇东西,我知道,如果我想在上海生活,那就必须要用文字来换取我想要的东西,看到她满脸的笑意,我就知道她已经帮我办好了事情。
      
      房子已经找到了,是合租的。据谣谣说,里面还住着一个女孩子,是谣谣在北京读高中时的同学,也是她的好朋友,现在上海的一家杂志社工作,也是个安静的人,深居简出。
      
      其实我对跟谁在一起合租房子一点都不感兴趣,无论对方是女人还是男人,只要是一个安静的人,这就够了。所以,我根本就没有试图去打听关于那个叫苏冰燕的女孩子的事情,倒是谣谣跟在我后面叽叽喳喳的说起那个女孩子来没完没了的。
      
      夜越来越深了,而明天会是个什么样子的呢?我想,在这个城市里,也许谁都不会知道
      
      谣谣帮我找的住所就在虹口区的山阴路,上海特有的弄堂文化在这里显得格外的突出,旧式的建筑在岁月变迁后,仍然安静的依偎在一起,彼此沧桑的审视对方老去的外观。邻居们相见会彼此热情的打着招呼,吴侬软语此起彼伏间别有一番风情。
      
      苏冰燕是一个素面朝天的女孩子,一头长发用一根发带束在了脑后,年轻而又干净的脸上总是挂着一抹淡淡的笑,说起话来轻轻柔柔的,很难想像她是一个北方女孩。当谣谣给我们相互介绍的时候,握她的手,是那种细腻的暖意。
      
      还没等我参观这个两居室的旧式建筑,呆呆已经从我的怀里跳了下来,在客厅中四处的寻找了。
      
      “呆呆。”我低唤它,它居然像是听不到我在叫它一样,径自去了阳台。
      
      “呆呆就是这样子的,很有个性的一只猫。”谣谣笑着向苏冰燕解释说。
      
      呆呆在阳台上,喵喵的叫着,我起身走了过去,阳台上,赫然摆着一个鱼缸,鱼缸里,一条孤独的鱼在缓缓的游动着。呆呆愣愣的看着它在叫,不时用爪子碰触鱼缸的玻璃壁。
      
      “哥,呆呆太坏了,一定是想吃了那条鱼。”谣谣推了推我。
      
      “没关系的,它应该吃不到的。”苏冰燕看着阳台上的这副景象,浅笑着说。
      
      呆呆看了我一眼,又跳了下来,只是眼睛还是不时的望向阳台。
      “我听谣谣说,你也在写作是吧?”苏冰燕给我倒了杯水。
      
      “哦,是的,在网络里一直在写。”我还在想着阳台上的那条鱼。
      “我想我应该会有一个安静的室友,是吧?”苏冰燕歪着头看我。
      “嗯。”我点了点头。
      
      “这点燕燕你就放心吧,我哥这个人很少说话的,而且人品特别好。那天我不是跟你说过了吗?我可以写包票的,以后你们相处一定会很好的,因为你平时的话也是那么少。”谣谣摇着苏冰燕的胳膊,撒娇似的说。
      
      “嗯。方大哥,你在上海还有什么朋友吗?”苏冰燕的问题让我想起了流离蓝,我不知道她算不算是我在上海唯一的一个朋友,在我的生命中,她是那样的虚幻,仿佛只是一个在网络中的一个影子,没有实体,与我的灵魂静静的对视。然而,我来到上海究竟是为了什么呢?是为了找寻温暖,逃避北方的寒冬?还是为了只是想跟一个影子呼吸同一个城市的空气?
      
      “你就别这么客气了,也别叫他方大哥,我哥这个人很随便的,你叫他方燃就好了,是吧,哥?”谣谣偷偷的向我眨眼,我假装没有看到。
      
      “应该算是有一个朋友吧,一个网络中的朋友。”我望向阳台,突然想起了在北方,我那间超市对面,那个养着一条鱼的阳台,也想起了流离蓝的那个有关于猫和鱼的故事。
      
      “哇,老哥,原来你也交网友啊,没看出来啊。”谣谣夸张的大叫。
      
      “在网络里写作的,怎么可能没有网友?”苏冰燕理解的冲我一笑。
      
      在我的那间十平米的房间里,我把两个杯子擦得干干净净的摆放在了床头,它们是那么的相似,里面都浸泡着那么多的故事。
      夜了的网络里,流离蓝在线。
      
      “如果找不到对手,那我宁愿寂寞着。温暖也都只能是梦寐,烦乱的生活中,仿佛安静也都成了点缀。”她那颗流离着的心仿佛从来就不曾停歇。
      
      “我们可以选择某种生活方式,却不可能选择自己的心情。”我是理解她的,就像她理解我一样。我们之间从不曾讲起自己具体发生过的故事和过往,只是一些语句,就能明白对方的感受。
      
      “经过的每一家花店我都不敢驻足,怕自己贪恋那些温暖和娇艳而迷失,都市里,到处都是因此而迷失的人,孤独也好,至少清醒。”看着她的消息,我心中一阵酸涩,其实我知道,她是向往平静的,可她却又如此的倔强。怎么样的一颗心才能拒绝浮华的温暖,为了忘记自己不愿再记起的伤痛而不停的告别,不停的流离啊!而那伤,是如此的深,深及刻骨。冰冷的心,如何才能承受温暖?
      
      “清醒的时候总是痛的,不如醉去,如果不能生活,那就活着吧,能够呼吸,这就已经很好了。”我想起了北方,想起了菲菲醉去后的那夜,想起了一些温暖,但却伴着血和雪的寒冷。窗子外面是阴郁的天空,没有了月亮,也没有星星,每当天空阴得展不开颜的时候,伤口就还会隐隐的疼,从肉体,慢慢的蔓延到灵魂。如果车祸的当天我死了,那会是什么样子呢?也许会看不到某些洁白的背面吧。
      
      “月,天阴了,这夜背叛了月亮,把自己奉献给了霓虹,你,是否又醉了?”
      
      “是啊!醉了,醉去……”

  13. fuujingding 说:

    我开始试着喜欢阳光,那一缕缕从道路两旁的树枝间零乱的洒下来的阳光,映在玻璃上,是点点的斑驳,我抽着烟,在那些光亮从窗子中挤进来的时候,我喜欢看着那烟氤成一滩光圈,袅袅的升起,在我的眼前。
      
      开始写一篇叫《落日》的文章,我试着把我在歌中听到的,现实中感悟到的,生命中经历到的,一些关于灵魂的东西,全都写进去。起点在我出生的那家小医院里,终点在一条路上。在癔想中,开始颓唐,开始张狂。
      
      我醉去,在我生命中那些快乐或不快乐的时光里,我每天都会喝醉,但我却从不知道什么才叫做醉生梦死……
      
      写字的时候的我是寂寞的,那是一种绝对的空灵,停不了的思绪在手指与键盘之间穿梭,每每在写完后,都会被自己所感动。故事里的人物,都流着我的血,我在他们的苍白中苍白,在他们老去时老去。
      
      开始喜欢一个叫陈道明的演员,只是因为他在一部电视剧中的一句台词:她在我的心里好比一根‘刺’,这根刺扎的很深,扎进去的时候痛,如今要拔出来更痛……
      
      月夜里,我上网,进语音聊天室中和流离蓝说话,她在那边沉默的听,我在这边喃喃的说,语言像梦呓一样。我很感谢有人发明了网络,给了我另一种方式来证明自己活着。
      时光走得很慢,悠悠的长,我留意一些风和云的变化,却很难从中找到能让自己快乐的理由,也许喜好的事物都太虚幻了吧,如月,如风,如云,如烟。
      
      在收款台的花瓶里,我插上了一大束的向日葵,看着它那么安静,却又放肆的开着艳丽的花,有种颓迷的意味。
      
      我开始想念周筱了,几年来她陪着我走过了好多伤痛和酸楚,对她的感觉一直就像是亲人,虽然我知道我永远无法让自己去爱她,但在我的心里,却一直都留有她的位置。周筱走了以后,我的世界就像丢了一种色彩,究竟那会是一种什么颜色,我也说不清。
      
      有些人就是这样,在你生命中出现,陪着你走一段历程,然后离开,拥有的时候很不在意,但在失去后,就会让你想念。她要的,我给不起。我想要的,她没有。
      
      夜里沥沥的下着小雨,我喜欢这种纠缠着的湿润,也喜欢那种下过雨后像玻璃一样透明的天空,于是,我开着电脑,等待日出。
      
      “这夏末的雨夜很安静,空气温暖而又湿润,突然间想起自己已经好久没有看日出了,雨渐渐的要停了,我准备等到那轮红日的出现。”我给没有上线的流离蓝发消息,在网络对流离蓝说话的感觉,更像是对另一个自己的喃喃自语。
      
      凌晨的时候,雨停了,天空是阴郁的蓝着,太阳久久不露面,这夜深得仿佛也停不下来了,守候太阳原来比守候月亮还要寂寞。
      
      那太阳在雨后全然没有了往日的霸气,羞涩的红着脸,窥探着天的脸色,悄悄的从地平线下钻了出来,路旁的草坪上有大滴大滴的水,是雨水还是露水?生命仿佛就这样子美好了起来,活着吧,有些事,就让他淡了吧。
      
      超市里来了一个女孩子,她一蹦一跳的哼着歌在选着东西,都是一些日用品。看得出她是那种很容易就能让自己快乐的人,大大的眼睛闪着灵光,眼波流动间,不经意的会有一些媚气,笑容是那种孩子气的,透明般的干净,像谣谣一样,总能让人对她泛起亲近之感。
      
      “你好。”她选完了东西后,把它们放在收款台上,直视着我的眼睛笑着说。
      
      “你好。”我淡淡的一笑,心情像日出一样的晴朗了起来。
      
      “我叫雾儿。”她眨了眨眼睛,样子很像某部电影里某个女主角在蹩脚的放电。
      “哦。”我也直视着她,觉得有趣。
      
      “有没有人跟你说过你很帅?”她声音很大的说,成功的把超市里那几个顾客的目光都吸引了过来。
      
      “没有。”我皱了一下眉头,感觉有些窘迫。
      
      “怎么会没有?”她仿佛很惊讶的样子。
      
      “是啊,真的没有。”我突然放松了神精,我喜欢这种容易快乐的人,虽然自己很少能有快乐的感觉。
      
      “你,你认识水蓝吗?我是她的死党。”她指了指对面那个养着一条鱼的阳台。
      
      原来那条鱼真的是那个叫水蓝的女孩子养的,我也抬起头来,看到那条鱼在寂寞的游着,呆呆跳到了我的腿上,也抬起头来看着,那条鱼在鱼缸的玻璃里,显得很大,很漂亮。我点燃了一支烟,第一口烟吐出来的时候,想起了那个跟我一样淡漠的女孩子,瞬间的感觉中,把她和流离蓝两个人重叠在了一起。
      
      “哇,好有个性的猫啊。”叫雾儿的女孩子看到呆呆跳到了我的肩膀上,用爪子拨弄着我的头发。
      
      “它叫呆呆。”我把呆呆抱下来,它又依在了我的怀里。
      
      “呵呵,真可爱,对了,你还没有回答我的问题呢,你认识水蓝吗?就是那个高挑的身材,长长的头发,常穿蓝色的衣裙,长得很漂亮,可是表情总是很淡漠的那个。你们是邻居啊。”雾儿用两只手在空中比划着。
      
      “认识。”我点了点头。
      
      “哦。”雾儿若有所思的点了点头。
      
    下午的时候,水蓝和雾儿一同来到了超市,呆呆看到水蓝就扑了过去,绕在水蓝的脚边喵喵的叫着。
      
      “嗨,我又来了。”雾儿像上午时一样的快乐。
      
      我和水蓝相视着点头一笑,谁都没有说话,雾儿跑到了收款台前。
      
      “呵呵,你们俩的衣服像情侣装呢。”雾儿笑着说。
      
      水蓝穿着一件海蓝色的T恤,跟我身上的这件埃及蓝的T恤的确看起来很合拍。我抬起头来看了看她,她的目光清澈如水,表情仍旧很淡,脸上的线条在阳光下显得很暖。她也直视着我,神色淡定。
      
      “你叫方燃,对吧?”雾儿一副很得意的样子。
      
      “嗯。”我点了点头,点燃了一支烟。
      
      “经常抽烟对身体不好的,你应该少抽一些烟。”雾儿皱着眉头。
      
      “哦。”我看了看她,把烟熄灭。
      
      “你这超市里只有你一个人在经营吗?”雾儿看了看此时连顾客都没有的超市。
      
      “是的。”我看到那个叫水蓝的女孩子,拿了两瓶啤酒放在了收款台上,又静静的向着那些杯子走去,小心翼翼的拿下来一个,用双手把玩着,那样子,仿佛要把那杯子捂热。我低下头,又看到了收款台的桌子里,那个曾经令我伤心欲绝的杯子。
      
      水蓝和雾儿走后,我便关了店门,一个人静静的坐在虽然堆满了货物,却仍显得空旷的超市里,呆呆仿佛也感觉到了我的心事,很乖的趴在我的脚上。
      
      我等到了日出,又开始等待黑夜。日出带给我了短暂的温暖,只有黑夜和月光,给还我以永恒的安静。
      
      世界如此之大,能够在这芸芸众生之中找寻得到一个懂你的知已真的是太不容易了,但我和流离蓝第一次在网络中相识,就仿佛已经交往了很久,那个淡漠的,流离的女子在我生命中的地位是如此的与众不同。OICQ中的好友删了又删,人已经越来越少了,但我每次上线的时候,都想那个漂亮的女孩头像亮起来,想和她说一些不足以为旁人道的心事。我知道,她对我的感觉也应该是一样的,我是那样清晰的看到了她的伤,她的苦,在生活的一个另一个空间里,我们彼此依赖,彼此理解,彼此关怀,她的存在对于我来说,已经成了我在那个空间里不可缺少的一部分。
      曾经在网络中和别人提及她,我说我与她不是亲人,不是爱人,甚至不是朋友,我们就是彼此——离得很远,却又依偎得很近。
      
      夜了,夏末初秋的月亮格外的清爽,我关上灯,让月光洒了满屋。
      
      我上线的时候已经是半醉了,随便的看了一些贴子,随便的和一些网络上其它的朋友有一搭没一搭的聊着,心里清楚的很,我是在等她,那个被我称为蓝的女子。
      
      流离蓝上线的时候,夜已经很深了,仿佛跟她的交流永远都只是在夜深了的时候。
      
      我看到一篇影评,电影的名字就叫《失乐园》,那是由日本作家渡边淳一的一篇同名小说改编的,渡边淳一在写《失乐园》时,文字功力已经达到了他的巅峰状态,在小说中,他把一对中年男女的情欲,爱恨,伦理,暧昧的表达了出来,当那种无奈的真爱隐忍到了极致,男女主人公久木祥一郎和松原凛子放弃了争辩,用最极端的一种方式证明了自己的爱情。
      我告诉流离蓝说:“影评中有一句话说得非常棒:‘爱的消失,比死亡更令人害怕。’”
      
      我想:要么不爱,如果要爱,就要选择那一种赤裸的爱,哪怕到了尽头,真的只能用死亡来成就永恒。
      
      聊了一会,最后流离蓝淡淡的说:“有人说:当你以为你已经忘了那个曾经让你倾心的人时,不是你不思念了,而是这份相思已经入骨。”我能感觉到她在打这段字的时候手一定在抖,因为这让我看得如此的心悸,我仿佛能够感觉得到,她对这句话领悟得有多么的深。而我,在那一刻也明白了自己这么多年来刻意的在逃避和忘却其实根本都是徒劳的。
      
      “这就是命吧,与一个人纠缠在一起,然后轮回,宿命,撕裂,阴郁,死亡,这些都是命定的东西,注定了要承受一辈子。并不是每个人都有权力改变什么或留下什么。我们选择前程,然后等待结果。”不知从什么时候开始,我相信了冥冥之中那个操纵着我们命运的神的存在。
      
      “是吧,如果生活中流动着尽是绿色和白色,云淡风清的日子的时候,通常就会出现些意外。所以生活里的幸福和灾祸都会出现,然后过去,只有记忆和疤痕是永久的。”
      
      “我们经历,然后有了记忆,我们受伤,于是有了疤痕,它们提醒着我们还存在,而且曾经那么痛的存在。”
      
      “我曾经近乎绝望的想要把所有的这些都用飘泊的方式来忘却,不停的行走,漠视风景也错过风景,可我觉得在我的内心深处,居然还是渴望停留的。”
      
      “蓝,你知不知道,我是多么的渴望流离啊。”
      
      呆呆跳到了我的腿上,悠悠的望向对面那个住着一条鱼的阳台。
      
      
    雾儿仿佛总是那么的开心,她每天都会来店子里,像只小鸟一样的在我身边叽叽喳喳的说这问那,水蓝偶尔会跟着她一同过来,但总是看着她在与我笑闹时浅浅淡淡的笑。
      
      雾儿像一个快乐版的水蓝,看得出她们之间的友谊是多么的真挚,有时两个女孩子相视一笑时,让我有种温暖的感觉,常常感叹,我为什么就没有一个如此知心的朋友呢?至少那样我会更多一些快乐。
      
      雾儿的时尚很像菲菲,雾儿的开朗很像周筱,雾儿的活泼又很像谣谣。她很容易的快乐,很容易的让别人快乐。从她眼中那种神色中,我看得出她对我是有感觉的,但我知道我并不适合她,而且,我觉得自己并不是她想要的,她迷恋的人生应该是充满了激情的,而我的生命中,有太多的灰色地带,激情早已在沧桑中淡去。
      
      有了雾儿和水蓝这两个女子的出现,我的生命中有了些许的亮色。在熟识了她们后,我开始知道,原来水蓝也很喜欢杯子,也有一个关于杯子的故事,于是,我理解了她的淡漠,如我如出一辙的淡漠因由何在了。
      
      呆呆仿佛比较喜欢水蓝,每次看到水蓝的时候,它总是会很兴奋,乐得蹦跳着跑到水蓝的怀里。偶尔水蓝会把呆呆带回家,让它去看那条很漂亮的鱼。
      
      又想起了那个有关于猫和鱼的故事,也许我们都是太寂寞了吧,太需要有一个朋友能够与我们彼此理解和关心。
      
      从雾儿的表情中可以看得出,水蓝是有心事的,她是那种无论有任何心情都不会放在脸上的人,但在她淡漠的眼神中,我还是看出了一丝悸动,和一些感伤。雾儿常常在水蓝流露出落寞表情的时候手足无措,像一个犯了错的孩子一样,而我,只是一个旁观者。
      
      谣谣打来电话的时候雾儿在帮我收拾着一些货物。
      
      “老哥,你在干嘛?”谣谣的声音听上去非常的开心。
      
      “想你。”我脸上的笑意就这样荡漾了开来,雾儿瞪着大眼睛看着我。
      
      “嘻嘻,什么时候我的木头老哥也学会哄人家开心了呢?”
      
      “刚学的。”
      
      “哥,告诉你一个好消息一个坏消息,你先听哪一个?”
      
      “先听坏消息吧。”
      
      “就知道你是个悲观的人,坏消息就是咱们家要搬到上海去了,爸的生意也要大部分的撤往上海,我在那边另外找了一所大学准备考研,累死。”我可以想像得到谣谣在那边嘟着嘴的样子。
      
      “这是好事儿啊,你应该用心些学习,那好消息呢?”
      
      “好消息就是,咱爸最近跟一个上海的有一个姓孙的阿姨频频接触,我觉得有些暧昧的隐情。”谣谣压低了声音说。
      
      “哦,很好啊。”其实父亲会交女朋友我一点儿都不意外,他是那种有魄力又有魅力的成熟男人,虽然已经五十几岁了,但保养得一直也很好。
      
      “你反应怎么总是这么淡啊?郁闷。”谣谣一定又在嘟嘴。
      
      “习惯了。” 我淡淡的笑,突然很想父亲和谣谣。
      
      当淡漠成了习惯,究竟是好事还是坏事。这淡漠的本身又有多少隐忍着的痛呢?
      
      “你笑起来还真挺好看的。”雾儿又凑了过来。 我冲她露出了一丝微笑。
      
      雾儿刚要开口说话,超市的门就开了,进来的是一袭红裙,是菲菲,她依旧是那么的美丽,娇艳得有些放肆。菲菲快乐的格格笑着,但当她看到我正坐在收款台里看着她时,笑声嘎然而止,接着,是一秒钟的静得出奇的空白。
      
      当变容后的菲菲正要转身离去时,后面一个高大帅气的男人拥着她的腰把她推进了超市更里面,一股酒气扑面而来。
      
      “老板,你,你这里有没有避孕套?”那男人摇晃着松开菲菲往我面前走来。
      
      “我们不卖这种东西。”还没等我开口,雾儿的小脸就沉了下来。
      
      “走吧,我们走吧。”菲菲拉扯着那个男人的衣服,脸红红的。
      
      “你别拉我,别拉我,哦,我想起来了,这里是超市,隔壁才是药店。那咱们买酒好啦,回去,回去接着喝。”男人从口袋里掏出钱来。
      
      “喝死你得了。”菲菲恨恨的说,眼睛却看着我,我也看着她,安静的,淡淡的,只是我的心中却是如此的难受。
      
      “对不起,我们这里酒都已经卖光了。”雾儿用身体把摆放着酒的那排货架挡在了身后。
      
      “人家卖光了,我们走。”菲菲看了看雾儿,转身走出了超市,那个男人摇晃着迈开脚步追着她出去了。
      
      “什么人啊?”雾儿撅着小嘴,当她转过头看向我的时候呆住了。我又沉默了,安静的,淡漠的,只是我的牙齿把我的下唇都已经咬出了血滴。
      
      已是早秋了,风又开始放肆了起来,企图把树叶吹枯,吹落。
      
      “你知道生命的意义在于什么吗?”夜晚,当我见到流离蓝的时候,仿佛突然间就想起了问这样的一句话。
      
      “也许生命的意义就在于不断的遗忘吧。”流离蓝的文字总是那让人安静的淡蓝色的字体。
      
      “不,生命的意义就在于伤害,我们彼此不停的伤害,以那种痛觉来证明彼此的存在。”
      
      “月,你是否已经开始忘却和放弃?”
      
      “如果可以,我又何尝不愿意啊?只是,现在我已经开始准备承受了。”
      
      “爱和恨都是生命中的一种感受,遗忘,也许只是徒劳的。”
      
      “宿醉,伤害,哀怨,疲惫,都只是生命中的一部分,它们存在,只是为了验证我们的存在。你知道醉是一种什么样的感觉吗?醉过后会是酸,那种酒劲上涌后的酸,如果你曾经用心的醉过,那你一定会感受得到,酒精只是一种引源,泪水和酸楚是在那一醉后,借由着笑骂而倾诉出来。”
      
      “今晚的月亮消瘦了很多。”
      
      “今晚的月亮醉了。”
      
      雾儿过来的时候我已经有些困倦了,夜里我总是睡得很晚,而在上午的时候又必须开店做生意,我靠在收款台的椅子上,百无聊赖的看着那束已经开始慢慢枯萎的向日葵。呆呆在我的腿上大声的打着呼。
      
      “方燃,我的假期已经结束了,我想我要离开T城了。”雾儿用那双大眼睛看着我。
      
      “哦。”我点了一下头,背依然靠在椅背上。
      
      “你总是这样子淡定,像是有些时候的水蓝,你们两个还真是蛮配的。”雾儿嘟着嘴。
      
      “是吗?”我轻轻的笑了一笑,呆呆抬起头看了雾儿一眼,又把头埋在我的怀里继续睡它的好觉了。
      
      “我想你跟水蓝在一起会比较合适一些,帅哥,我可以帮你哦!水蓝很漂亮呢。”雾儿又一副顽皮的样子。
      
      “你也很漂亮。”我看着雾儿,心中却又想起了那个叫水蓝的淡漠女子,近来总是有那么一种感觉,把生活中的水蓝和网络中的流离蓝暧昧的重叠在了一起。
      
      “切,又开始变换话题,唉,都是那种有过故事的人,也许心中都有着一些难以抹去的伤痕。”雾儿目光迷离了起来。
      
      “也许吧。”我的眉头皱了起来,心里没来由的抽动了一下。
      
      “对了,方燃,我可不可以问你一个问题啊?”雾儿直视着我的眼睛。
      
      “问吧。”
      
      “那天那个穿红裙的女孩子是不是你以前的女朋友啊?”雾儿说完,看着我渐变渐沉的脸,吐了一下舌头:“算了,全当我没问,我走了,下次来再见。”
      
      看着雾儿离开,我给自己点燃了一支烟,雾儿在这里时,通常会管制着我扔烟的频率,一脸严肃的给我讲抽烟的害处。雾儿是个能够轻易的让人喜欢上她的女孩子,快乐,阳光,心中有梦就会去追求,但并不会坚持一些不属于自己的东西,简单得让人羡慕。我喜欢她,但这喜欢不是爱,她不是我想要的,我亦不会是她想要的。

  14. fuujingding 说:

    夜了,又醉了,今晚是个满月,守候在月下的人,都应该感恩这夜,因为它把阴晴盈缺的道理告诉了我们。
      
      “蓝,你是什么星座的?”看到流离蓝在线,我突然想起来问她这样的一句话。
      
      “天秤座,怎么?你相信星座运程?”
      
      “我相信吗?命运真的能够先知吗?”
      
      “其实我们的生命之所以有意义,就是在于他未来的不可知性。”
      
      “是啊,你永远不知道明天会面临什么,欢喜还是悲伤。”
      
      “如你所言,活着吧,让我们都活着。其实我明白,你所说的只是活着,而不是生活。”
      
      “生活与活着是不同的。有时候我会感觉自己像一尾游在鱼缸中的热带鱼,虽然有了我生命中所必须的水,却在这北方感觉不到热带深海中那般的温暖。”
      
      “曾在一本书上看到,作者把自己比喻成一株植物,把生活的地方比喻成石头的城市,在那所城市中,她找不到一点可以生存的泥土……我想,那也是种无耐。”
      
      “你在我的感觉中会像一只猫,一只活在阳光下的猫。”
      
      “猫是应当属于黑夜的啊。”
      
      “是啊,我们都不在我们适合生存的环境中,内心深处仿佛还有好多渴望得不到满足。”
      
      “我很累。”
      
      “我明白。”
      
      对内心感受敏感的人都会很累,我是如此,流离蓝也是如此。我们都在找寻着,找寻那也许永远都找不到的温暖和终点。为此,我们都漠视着生活中所有的风景。
      
      父亲打电话来告诉我母亲患病的消息时我正在抽着烟看一本杂志,父亲的声音又苍老了许多,即使在电话那头假装淡定,但我还是感到母亲这次得的病一定不轻,因为在听到父亲的声音时,我心头会猛的一悸。我明白,那是自己的心在向我发出了不详的征兆,而这征兆,来缘于我的血流出来的地方,来缘于我的根茎。阳光下,我觉得一阵眩晕。
      
      挂断电话,我上线在QQ上给不在线的流离蓝发了一条消息:“命运总是这个样子的,当你不思考的时候,他总是会一脸平和的面对你,然而当你思考的时候,他就会变得异常的残酷,他是那么的不怀好意,虚伪,而且卑鄙。”
      ‘
      当我把要去北京的消息告诉周筱的时候,周筱没有说什么,只是很平静的点了点头,但当我说想要把超市兑掉时,周筱用一种很奇怪的眼神看着我,然后重重的摇了摇头。
      
      “你不想让我兑?可是我要是走了谁来管啊?”其实我在做这个决定时也是非常的难。
      
      “我,我要不然也已经准备辞掉在医院里的工作,安心的在家学习一些日子,然后考研了。我可以帮你照看一些日子,等你回来。”周筱轻笑着。
      
      “你想考研?”我从来都不知道周筱还有这番想法。
      
      “嗯,也许考研,也许出国。”周筱的眼神一阵迷离。
      
      我没有再说什么,只是久久的,久久的看着这个与我相处了近十年,而我却从不曾试图去了解的女人。周筱已经不再是当年那个快乐的实习小护士了,眉目间已是那一种成熟女人的美。
      
      
    火车上的气味总是浑浊的,对面的座席上,两个安徽人在用我听不懂的话大声的交流着;一个清秀的小女生红肿着眼睛望向车窗外不断倒退的树;旁边的三人席上,一个胖壮的中年男子躺在上面,没有穿鞋子的脚脏黑得发出令人做呕的臭气;列车员嘴里叼着一支烟,站在禁止吸烟的牌子下和一个穿着警察制服的人在聊天;不时的走过的售货员推着那辆铁皮的小车尖叫着兜售她的货物。
      
      我想这一定不是流离蓝飘泊的理由,在她流浪的过程中也有这样多她不想面对的糟粕,人要想坚强起来,真的需要很多不能言说的勇气啊。百多人的车厢里,有着百多人不同的面孔。我终于明白了流离蓝颓废的文字中的那些混乱,最终的出处来缘于哪里了。
      
      “当混乱的思绪挣扎出我的头脑,我把它们敲成了文字,借以慰籍我的灵魂。”网络里,流离蓝曾用这样的文字书写她的行程。
      
      火车晃啊,晃得厉害,晃得厉害。
      
      “北京是一个让人失望的城市,它没有上海的水气与温柔,没有沈阳的大气与豪爽。北京的城市文化就是没有文化,任何文化在那里都会被满是皇气的北京不屑一顾,但这个城市却又在不断的偷师,把最优秀的文化中的精髓据为已有。我感觉此刻的我,就像不断的在和这座城市在做爱一样,期待着它为我怀胎,分娩,但却总是在身心疲惫的高潮中迎来失望,最可恨的是,我还深深的爱着这座城市。”这是一个流浪北京的文人给我发的一封E—MAIL中所写的一段话,我却始终都没有给他回信,因为不知道应该对他说些什么。
      
      风景总是次要的,都是到达目的之前的一个过程。
      
      到医院见到母亲的时候,我已经很累了,但是我知道,父母这么多年以来更累。我深爱着他们,他们也深爱着我,只是我们都不太懂应该怎样来表达。
      
      母亲很瘦,是那种让人心悸的消瘦着。妹妹把我拖到走廊里哭倒在我的身上告诉我,母亲得的是子宫癌,已经到了晚期。父亲只是沉默,这时候我才发现,原来我和父亲真的很像,执著的用自己的方式来表达自己的感情。
      
      “妈说要等你来才做手术,她很想你。”谣谣把脸贴在我的胸上,那是她从小到大最愿意窝在的地方,我轻轻的抚了一下她那已经长长了的头发。
      
      “手术很危险?”我问坐在走廊里抽着烟的父亲。
      
      “机会只有百分之三十。”父亲抬起头的那一刹那,我觉得他老了,老得让我不再熟悉,但却越发的理解。我的鼻子酸酸的,有种东西涌到了胸口,让我很难受。
      
      “大夫说要把我的子宫做手术摘除,看来你们的老家是保不住了。”再次走进病房时,母亲淡笑着对我说,我知道她是想让我放心,但我却说不出什么话来安慰她,或是安慰自己。
      
      “妈,只要有您在,我们还是有个家的,无论到了哪里。”谣谣轻轻的帮母亲擦着手,甜甜的笑,但眼角却是红的。
      
      “燃燃,我自己的病我自己知道,你是大人了,如果我真的不在了,你要多照顾一些你妹妹,多陪陪你爸爸。自己的终身大事,我和你爸爸也不想管,只是你自己有分寸就好。”母亲把手伸给了,我紧紧的握着,却不敢用力。
      
      “妈,我哥刚过来,你说这些做什么呀?”谣谣皱着眉头。
      
      “妈在这医院都已经躺糊涂了,燃燃还没有吃饭吧?让谣谣开车带你回咱们家酒店吃吧。”母亲轻轻的摇着我的手。
      
      “嗯。”我松开母亲的手,轻身走出了病房,门关上,我已经是泪流满面。
      
      母亲做手术的那天北京很冷,我买了一双木屐,光着脚穿着它,在手术室外一瘸一拐的,来回的踱着步,我告诉母亲,只要听到这木屐的声音,就证明我没有离开她。仿佛我只能用这样的一种方式告诉我的母亲,我还爱着她,那么深,那么深。
      
      故事中的奇迹在母亲的身上没有出现,在那条悠长的走廊尽头,一扇门的灯灭了,母亲再没有醒的出来。我狠狠的咬着嘴唇,沉默。谣谣痛哭失声。父亲用牙齿咬着烟,用力的吸着。
      
      “如果伤痛只为了证明一个人承受伤痛的能力,那我宁愿自己无比脆弱。”在北京的一家环境幽雅的网吧里,我给已经安定在一所城市中的流离蓝发过去了这样的信息。
      
      
    我给周筱打电话,告诉她我一切都好,我没有跟她说起母亲去世的事,有些感觉跟有些人是无法沟通的,如果只为了陈述事实而说话,那我宁愿沉默。
      
      我决定在北京陪父亲和妹妹呆一段时间,为了母亲临终前交待的话,也为了在这北方寒冷而又漫长的冬季里找一些温暖。
      
      北京的春天风很大,沙尘天气经常会把街道上的人统统都刮走,道路两旁刚刚长出嫩芽的树被风吹得颤抖着身躯,夜了,霓虹开始代替月亮把这城市点缀,梦中,我又开始想念那个小城里,我那间小小的超市。
      
      “这城市的春天来了,你的春天何时才会到啊。”谣谣很不淑女的把脚放在我的身上问。
      
      “是不是你们学校里所有的人都知道你有一个找不到老婆的哥哥呀?”这些日子里,谣谣总是会带一些女同学回家在我面前晃来晃去,刻意的想给我介绍做女朋友。
      
      “嘻嘻,说真的,哥,你喜欢哪一个,我给你做红娘啊。”她又开始耍赖似的扯着我的胳膊。
      
      “红娘?就是媒婆吧。”仿佛也只有在这个妹妹面前,我才会开玩笑,才知道自己还没有与世隔绝。
      
      “讨厌,哥,你喜欢不喜欢洋妞啊?我们学校有留学生哟,有几个长得很漂亮的。”她瞪着大眼睛煞有介事的跟我说。
      
      “女孩子说话不要总是妞啊妹儿啊的,难听死了。”我疼爱的看着她,谣谣跟我完全是两种性格的人,她时尚,开朗,会为了自己所想要的东西不懈的追求,但又不会太张扬。谣谣总是会看到生活中阳光灿烂的一面,虽然这和父母给她的照顾是分不开的,但她的快乐,是那种发自于内心的。
      
      “你比咱爸还古董。”谣谣又皱起了她的小鼻子。
      
      陪父亲喝酒的时候,我突然发现,父亲的头发已经有些灰白了,有些理解,也有些感动,只是在酒杯中流动着。
      
      那天父亲醉了,虽然他没有开口留我,但我知道,他很想我留下来,帮他打理这偌大的家业,夜深的时候,我考虑了良久,但当我看到天上那轮已经消瘦了的月亮的时候,我又再次坚定了决心,我不想为了这城市的一张绿卡放弃自己平静的初衷。
      
      “我明白了这春天的含义,但我却经历了冰雪。蓝,我想回去了,回到那个属于我自己的空间里,醉去。”我上线对流离蓝说。
      
      “其实我们都是那种淡然的放弃,淡然的离开,淡然的面对自己所拥有的人。”她的字里行间,仍旧寂寞着。
      
      “无所谓,其实一切都无所谓,只是存在,或是伤害。”
      
      “月,你比以前淡漠了。”
      
      离开的那天北京下起了春雨,霏霏的让人心好乱,父亲开车送我,谣谣在车里也一直在试图说服我,我只是沉默。
      
      就这样,我告别了北京的繁华,伤痛和温暖,再次回到了东北小城,当我蹒跚的走进那间属于自己的小超市时,看到周筱正在和一个穿着靛蓝色牛仔裙的女孩聊天,看到我进来的时候,一个脸上露出一缕笑容,一个脸上露出一丝惊色。
      
      周筱拉着那个女孩的手,走到了我的面前。
      
      “这位就是这间超市里真正的老板,他叫方燃。”又转过头对我说:”这位是我的新朋友,伊水蓝。”
      
      我和那个叫伊水蓝的女子相互轻轻的点了一下头,感觉中,彼此都是那种冷漠而充满戒备的人。
      
      “方燃,你更沉默了。”水蓝走后,周筱看着我的眼睛说。
      
      “嗯。”我不置可否的随口应着。
      
      “方燃,我要走了。”周筱的眼神中有着一缕幽怨。
      
      “哦。”我的反应依旧很淡,不是不在意,而是有些事情真如流离蓝所说,我把它们看得越来越淡了。
      
      “在你走的这半年时间里,我学习到了很多的知识,并且托朋友帮我在美国找了一间条件不错的医学院,我准备去美国学习。”周筱低垂着脸,把玩着自己的手指。
      
      “嗯,这很好啊。”我不假思索的说。
      
      “方燃,其实,其实我爱你。”周筱深吸了一口气,大声的说。
      
      “啊?”我轻轻的挑了一下眉毛,心中有一些悸动,但却没有感动。
      
      “但是你这次回来后,依旧是那么冷漠,我本来在你回来之前还在考虑要不要去,现在我的主意已经定了,方燃,你是我的毒药,你让我欲罢不能,但我却必须离开你,因为我怕再这样呆在这样的你身边,我会死去,你明白吗?”周筱看着沉默着若有所思的我,泪水夺眶而出。
      
      “你知道吗?早在一年多以前我就已经是个很出色的医师了,而你的身体其实也根本就没有必要我天天过来照顾了,可我还是不愿离开你,因为我爱你。现在在美国的那个男孩是我读医大时的同学,他已经追了我整整五年,我决定了,过去后,我准备嫁给他。”我静静的听着周筱的话,没有做声,点燃了一支烟,我实在不知道自己在此刻应该说些什么好,除了沉默。
      
      “这是这半年来的帐目,你自己晚上看一下,我走了。”周筱红肿着眼睛看着我,我明白,其实此刻她希望我能把她留下,然而我没有,怕存在,也怕伤害。周筱轻轻咬了咬下唇,转身夺门而出。
      
      周筱走后,我环顾着这店内的四周,一切的摆设都没有变,半面的墙壁上依旧摆满了杯子,啤酒依旧放在离收款台最近的地方,电脑上依旧蒙着一块藏蓝色的布。
      
      我长长的叹了口气,其实一切全都变了。
      
      “寂寞不是独处,而是没有对手,我们的感情之所以寂寞,是因为没有对手。”我用熟悉的电脑发消息给那个熟悉的ID。
      
      
    日子依旧在平淡中安静的过着,白天的时候,我会足不出户的呆在超市里,夜了,我就会喝一些酒,醉去后上网,或是写一些文章,活着,只是活着。
      
      那个叫水蓝的女孩子每天都会到超市里来买两瓶啤酒,她有时候会驻足在我的那些杯子面前静静的看,目光中有欣赏的成份,懂杯的人一定也懂酒吧。我们之间很少说话,每次她都给把要买的东西轻轻的放在收款台上,然后又把头转过去看那些杯子,流连,但她却从来不买。我还猜水蓝应该是一个液体女人,因为她在买了啤酒后,仍会买几盒牛奶,天天如此。
      
      第一次见到那只猫的时候,我正在看着十字路口的红绿灯发呆,想的是一些很沉重的事情。那只猫被一个胖壮的女人拎着脖子丢在了十字路口,四周车来车往,它就那么安静的呆着不敢动。说不清是为了什么,我心里忽然很不好受,感觉像是自己在那个十字路口的车流中心一样。我几乎想都没想就走出超市,走向了那只猫。
      
      它很丑,背上有一片被烫伤的疤痕,我靠近它时,它也只是那么呆呆的看着车流,完全没有反应,目光很淡,好像没有焦距。
      
      “哦,呆呆。”我笑了,把它抱起,它很安详的依向了我的怀中,甚至都没有抬起头来看我,就那样的信任我。
      
      回来的时候,小美问我怎么弄回一只这么难看的猫啊,那猫抬起头来,瞄了瞄她,又窝进了我的怀里。
      
      “以后,它就叫呆呆。”我对小美说,目光有些宠溺的看着我的这只叫呆呆的小猫。
      
      网络里,流离蓝给我讲了一个故事,是有关于一个猫和一只鱼的故事,它们寂寞的活在城市的喧嚣中,相互的理解和照顾着,是天敌,也是朋友。
      
      呆呆是只很怪的猫,自从小美那天说过它后,它就再也没有理过小美,即使小美想要讨好的抱它,它也会逃离,而对于超市里来的客人,它大多都采取不予理睬的态度,它仿佛只信任我,这让我很有成就感,每天看着它时,我的目光都会很温暖。
      
      水蓝来我的超市时也注意到了呆呆的存在,很怪的是,呆呆对她也有一种信任感,它任由水蓝抚摸它的脊背,还会舒服得喵喵叫,不会像别人碰它那样飞也似的逃开。
      
      我抬起头看水蓝,她也把目光从呆呆的身上移到了我的身上,当目光对峙的那一刹那,我觉得心里没来由的一悸。
      
      “嗯,这只猫很可爱。”她又把头垂了下去看呆呆。
      
      我们又不知道应该说什么了,彼此都把目光放在了呆呆的身上,呆呆很高兴的样子,伸了个懒腰后,用爪子轻轻的逗弄着水蓝的手指,样子很可爱。
      
      水蓝走后,小美很不服气,为什么呆呆对她这么差,对水蓝又这么亲昵呢,她叽叽歪歪的发了一些牢骚后又评价起了水蓝这个人,说她从没有见过水蓝工作或是外出,整天整天的呆在对面那幢楼里,除了下楼到超市来买东西外,几乎什么地方都不去,谁会知道她的钱是怎么来的呀。我听她说着,皱起了眉头,我非常讨厌在背后评价别人的人。等小美说完,我把下个月的工资交给了她,告诉她不必再来上班了,她有些不了解,我也没有解释,在她眼中我一向是一个怪人,所以她也没有太深问,默默的走了。
      
      仿佛就不能忍受别人说水蓝的不好,呆呆在小美走后,兴奋了起来,飞跳到了我的肩膀上蹭着我的头,在我耳边喵喵的叫。
      
      “你也不喜欢听这些话?”我对呆呆说,它又回了我一个悠长悠长的喵声。
      
      其实北方的夏日是很好的,暖洋洋的,绝不是那种闷热,太阳洒在街道上,把柏油路面晒得光磷磷的,阳光下,有徐徐的微风,轻轻的吹动着路上女孩子们的裙角,心中似乎也没那么冷了,特别是看到呆呆在阳光下晒太阳时懒洋洋的样子。
      
      对面那幢楼的二楼阳台上摆着一个鱼缸,里面只有一条鱼,是那种很美丽很花艳的热带鱼,呆呆经常会傻傻的望着阳台上的那条鱼看,一副若有所思的样子。那个阳台应该就是那个叫水蓝的女孩子的吧?我想。
      
      “月,我喜欢这季节,好像连风里的味道都是甜的。”夜深的时候,是我和流离蓝的时间。
      
      “蓝,其实我也喜欢这季节,暖暖的清凉着,就像今晚,月色是如此的美,让人的心很静,一些烦乱的思绪仿佛在月色里得到了抚慰,一些伤口开始结疤。”我看着爬在鼠标旁边的呆呆,唇角泛起了笑意。
      “是啊,有些事已经了然,有些伤不曾忘却,有些话无法说出,有些人终究孤独。”淡蓝色的字迹看得让我心颤,是啊,我有呆呆,她有什么呢?下意识的,我抬起头看了一眼那个养着一条热带鱼的窗子。